“对。”
“季韵苒,缴费。”
将从窗口递出的银行卡重新揣进口袋,夏天拎着夜宵,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找到了白景。
他靠在冰凉的金属椅上,头向后仰着,闭着眼,额发垂落,遮不住眉宇间的倦意。他搭在膝盖上的左手,虎口处缠着的白色绷带格外刺眼。
夏天停下脚步,内疚像潮水般涌上。她正犹豫,白景却像有感应般睁开了眼。
“……买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袋子上。
夏天忙上前,把属于他的那份递过去。白景用没受伤的右手接过,沉默地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狼狈,只是一种补充能量的过程。
夏天看着他那圈绷带,自己腿上的夜宵一口也咽不下。
“虎口……还疼吗?”她小声问。
白景动作顿了顿,咽下嘴里的食物,没直接回答,反而用拿着竹签的手,轻轻点了点夏天那份夜宵。
“能量守恒,夏天。”他没看她,声音平淡却有力,“愧疚消耗的能量,是快乐的好几倍。别做亏本买卖。”
说完,他才侧过头,看着她,“吃饱,才有力气照顾你朋友,也才……不算浪费我挨这一下。”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夏天。她愣了一下,终于低下头,用力咬了一口已经微凉的食物。
看到夏天终于肯吃东西,白景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关切地说:“雨刚停,会有些凉,你可别因为这点就把自己给病倒了哦,
我可不想看到你明天哭哭啼啼,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难受的。”
他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认真地对夏天说:“生病的滋味真的很难受,一定要记住!”
夏天听着白景的话,心中多出暖流的同时,嘴里也含糊不清地应道:“嗯嗯。”
白景他最后又叮嘱夏天几句,然后转身离去。
夏天静静地望着白景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轻轻扯了扯身上的外套,上面有种淡淡的烟草味,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似乎也随着刚才的对话消散了一些。
“老大,谢谢你……”夏天在心里默默说道。
……
“人进去了?”中年男人背对着手下,望着窗外漆黑的江面。
“是……大哥,我们也没想到会……”
男人抬手,制止了身后的辩解。房间里只剩下他指间雪茄缓慢燃烧的细微声响。
“那个女人……知道了吗?”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应、应该还没……”
“应该?”男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暴怒的痕迹,只有一种冰冷的疲惫,“要知道是我的手笔后,她能把我的场子从江北到江南,一寸一寸地犁平。你觉得,‘应该’能让她停手吗?”
他挥退了手下,独自在弥漫的烟雾中站了许久,怎么就偏偏没有成功呢?中年男子恼怒的将拳头狠狠砸向桌子。
这一拳并没有让男子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件事让那个老女人知道自己是幕后之人,他能不缺胳膊少腿的住进监狱都是一种奢望。
想到这里,男子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
“老林,”他对着话筒说,声音干涩,“江里……需要清一清了。”
江北市一个靠海的渔村里,一个面相憨厚的男子挂断电话,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默默地继续手上编织缺口渔网的动作。
在他的脚下,一头独眼的黑毛大狼狗则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嘴里咬着的骨头只有一根,又细又长。
出了医院的白景没有走远,只是找了个昏黄的路灯下摸出一根烟,用火机点燃,
烟雾缓缓升起,他深吸一口,让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咳咳……”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看了看手上还剩半根的烟,想将其弹飞。
他缓缓抬手,然后,
将烟再次送到嘴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在他的喉咙里打转,刺激着他的呼吸道,但他并不在意。
抽完后,他把裤子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握在手心里,正要抛向不远的垃圾桶,手却在半空中停下。
打火机还能用不能丢,要留着。
烟盒的烟还有很多,烟就是票子,所以就这么丢掉,实在是有些可惜。
许杭也抽烟,自己把这些烟带给他,也算是一种解决办法。
想到这里,白景的手又缩回来,他将烟盒和打火机重新放回口袋里,回家。
回到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
等他回到家时,看见沙发上倚着布斯脑袋的小女孩,小女孩身上仅盖着条薄被,脸上的表情很享受,看来她很喜欢这种睡眠姿势。
布斯:你终于回来了。
V●?●V
走到一人一狗的旁边,白景蹲下身,然后试着扶起女孩,而布斯则很乖的配合白景动作,静静地趴着,没有丝毫的躁动。
白景蹲下身,女孩的重量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捧即将散落的羽毛,肩胛骨的轮廓清晰地硌在他的手臂上。这触感让他想起了斌叔简短的交代:“……受过苦,不太爱说话。”
他将女孩安顿好,盖好被子。回到客厅,将买来的鸡腿奖励给布斯。
走到阳台,深夜的凉意扑面而来,冲散了些许从医院带回来的沉闷和身上的烟味。他看着角落里那几盆在昏暗中沉默的绿植,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是该种些花了。
能在这夜里,也活得很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