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番茄鸡蛋面”的惨案后,沈屿对下厨产生了近乎偏执的执着。那是一个月前的周末早晨,苏言窝在沙发里画设计稿,随口说了句“好怀念大学门口那家小店的番茄鸡蛋面”。两小时后,沈屿端出一碗颜色诡异、面条黏糊的不明物体,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苏言硬着头皮吃下一口,咸得发苦又带着诡异的甜,却在对上沈屿期待的目光时,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还不错...”
那天晚上,沈屿偷偷尝了剩在锅底的一小口,沉默了整整十分钟。第二天,苏言就发现沈屿报了个一对一的顶级私厨课程,美其名曰“提升生活品质,保障家属饮食健康”。
“你真的不用这样,”苏言试图劝阻,“我们家有厨师啊,而且我也会做一点...”
沈屿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法式料理教材:“我不能让自己的伴侣吃不上像样的家常菜。”
苏言心里甜滋滋的,又有些担忧——毕竟沈屿在商场上是点石成金的霸主,在厨房里却是个能把不锈钢锅烧穿的破坏王。
于是,每周三晚上和周六上午,沈家顶级的开放式厨房就成了战场。沈屿系着一条意大利手工定制的深灰色围裙——这是苏言送的生日礼物,上面还恶趣味地绣着“家属专属厨师”几个字。他表情严肃地盯着请来的米其林三星大厨示范如何切出薄如蝉翼的萝卜片,那专注程度不亚于审阅一份价值数十亿的并购合同。
而苏言则搬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怀里抱着一包薯片,一边啃一边当“监工”兼“技术指导”。
“沈屿,火好像大了点...”苏言小声提醒,看着锅里噼里啪啦溅起的油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沈屿手忙脚乱地调小火力,却不小心碰倒了盐罐,半罐盐撒进了锅里。
“盐是不是放多了?”苏言弱弱地补充。
主厨利昂在一旁扶额,用法语嘟囔着什么,苏言只听懂了一个词——“灾难”。
“沈屿,那个鱼...它好像要糊了!”苏言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指着已经开始冒烟的平底锅。
沈屿赶紧翻面,可惜为时已晚,鱼皮已经黑了一半。厨房里弥漫着焦糊味,烟雾报警器嗡嗡作响。
每当这种时刻,苏言就像受惊的兔子,跳起来想跑,却被沈屿一句“回来,试菜”给定在原地。
试菜环节是苏言最“英勇”的时刻。他闭着眼,视死如归地咽下那些卖相各异、味道成谜的“爱心料理”,然后在沈屿期待的目光中,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还...还不错!有进步!”
内心oS:下次还是让厨师做吧求求了!
然而沈屿的固执超乎想象。他的厨艺笔记本比商业计划书还要详细,每种食材的切法、火候的掌控、调味料的比例都被精确记录。苏言有一次偷偷翻看,发现里面甚至有自己的口味偏好记录:“言言不喜欢太咸”“言言讨厌八角”“言言吃辣会脸红”...
看着这些细节,苏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一个月后的周六早晨,苏言被厨房传来的动静吵醒。他揉着眼睛下楼,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原地。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早餐:金黄的太阳蛋边缘焦脆得恰到好处,培根煎得香脆却不干硬,烤面包上抹着自制的蓝莓酱,甚至连橙汁都被细心地去除了果粒——因为苏言不喜欢喝到果肉。
“你做的?”苏言不敢相信地看着沈屿。
沈屿正端着两碗粥从厨房出来,粥熬得浓稠适中,米粒开花,正是苏言最喜欢的口感。他耳根微红,故作镇定:“尝尝看。”
苏言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粥,眼睛顿时亮了:“好吃!”
这不是客套,是真的好吃。虽然比不上专业厨师,但已经是合格的、温暖的家常味道。
沈屿表面不动声色,但苏言捕捉到了他眼角一闪而过的得意。这个发现让苏言心里甜得冒泡——原来沈大总裁也需要被肯定,尤其是在这种“平凡”的技能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屿的厨艺以惊人的速度进步。他从简单的早餐开始,逐渐挑战更复杂的菜式。苏言也从最初的“试毒员”变成了真正的品尝者,甚至开始提出建设性意见。
“这个红烧肉如果再甜一点点就好了,”某天晚饭时,苏言咬着筷子说,“就是我奶奶以前做的那种味道。”
沈屿立刻记下,第二天就尝试调整糖的比例。第三次尝试时,他端出的红烧肉让苏言愣了很久——那味道,几乎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苏言声音有些哽咽。
“我打电话问了你姑姑,”沈屿轻描淡写地说,“她说你奶奶喜欢在最后加一点蜂蜜。”
苏言扑进沈屿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谢谢。”
沈屿抚摸着他的头发,没有说话。但苏言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震动,那是沈屿特有的、安静的笑声。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雨夜。苏言因为一个设计项目连续加班一周,终于在家门口倒下了——不是晕倒,而是累得直接坐在玄关的地板上,连鞋都懒得脱。
沈屿把他抱到沙发上,看着他眼下的乌青,眉头紧锁。他转身走进厨房,决定为苏言做一碗真正能补充元气的汤。
那天晚上,苏言被一阵香味唤醒。他循着味道来到餐厅,看到沈屿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盅汤放在餐桌上。汤色清澈,里面浮着几颗枸杞和红枣,一只鸡腿沉在盅底,旁边还配着一小碗米饭和几碟清淡小菜。
“尝尝看,人参鸡汤。”沈屿说,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苏言尝了一口,眼睛顿时湿润了。这不是因为汤有多好喝——虽然确实不错——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沈屿手指上贴着的创可贴。
“手怎么了?”他抓住沈屿的手腕。
“切人参时不小心。”沈屿试图抽回手,但苏言握得很紧。
苏言低头看着那几处伤口,心里又酸又甜。他知道沈屿从不擅长这种细致活,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商业巨擘的“舒适区”。
“以后不要做了,”苏言声音哽咽,“我不要你受伤。”
沈屿反握住他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想照顾你,用所有方式。”
那一刻,苏言明白,沈屿执着于学习烹饪,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构建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温暖的家。
自那以后,厨房不再是沈屿的“战场”,而成了他们的另一个“亲密空间”。苏言也开始学习烘焙,每当沈屿在书房加班到深夜,他都会端着自己烤的饼干或蛋糕出现。虽然他的烘焙成果时好时坏,但沈屿总是全部吃完,然后给他一个带着奶油味的吻。
“怎么样?”苏言期待地问。
“甜。”沈屿说着,又亲了他一下,“但刚好。”
三个月后,沈屿的私厨课程结束。结业那天,他独自在厨房待了一下午,然后端出了一桌完整的法式大餐:从前菜到甜点,无一不精。餐桌中央点着蜡烛,柔和的灯光下,沈屿为苏言拉开椅子。
“纪念我们结婚三周年。”沈屿说这话时,眼神温柔得能让冰山融化。
苏言这才想起,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最近忙着一个重要的展览项目,完全把这件事忘了。
“对不起,我忘了准备礼物...”苏言愧疚地说。
沈屿摇摇头,握住他的手:“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那一餐,他们吃了很久,聊得更多。沈屿讲述了学习烹饪过程中的种种糗事——比如第一次试图翻锅时把菜翻到了天花板上,或者把糖当成盐撒进汤里。苏言笑得前仰后合,这些故事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他心动。
晚餐的最后,沈屿端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三年又永远”。
“你连烘焙都学会了?”苏言惊讶地看着那个完美的蛋糕。
沈屿微笑不语,只是切下一块递到苏言嘴边。
后来苏言才从主厨利昂那里得知,为了学会做这个蛋糕,沈屿额外加了五节课,失败了多少次才成功。
“沈先生是我教过的最执着的学生,”利昂用带着浓重法国口音的中文说,“他总说,要给您最好的。”
那天晚上,苏言在日记本上写下:“有人说爱情是轰轰烈烈的誓言,但我觉得,爱情是有人愿意为你走进陌生的厨房,一次次失败却从不放弃。爱情是一碗热汤的温度,是记得你不吃香菜的细心,是手指上的创可贴和眼里的光。”
而沈屿的书房里,那个曾经只放商业奖项和重要合同的书架上,多了一个相框——里面是苏言吃着他做的糖醋排骨时,眼睛亮晶晶的照片。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此生最美味的成就。”
他们的生活依然忙碌,沈屿还是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总裁,苏言也在艺术界崭露头角。但无论多忙,周末的厨房总会飘出食物的香气,那是属于他们的、平凡却珍贵的浪漫。
有时苏言还是会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沈屿忙碌的背影,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而沈屿也会在烹饪的间隙回头,对上苏言笑盈盈的眼睛,觉得一切努力都值得。
爱情有很多种模样,而在沈屿和苏言的故事里,有一种模样系着围裙,手拿锅铲,在烟火气中烹饪出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