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中心的空气在陆烬踏入的瞬间凝固成坚冰。
他没有立刻走向云棠,而是站在门口,那双向来深邃冰冷的眼眸此刻翻涌着猩红的暴戾,如同两颗即将爆裂的恒星。他周身散发出的精神力不再是缠绕,而是化作了实质般的压力,狠狠挤压着空间里的每一寸空气,连悬浮的光屏都开始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
云棠被他那毁灭性的目光钉在原地,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连呼吸都停滞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外露的、毫不掩饰的杀意,比昨夜欲望失控时更加骇人。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最终,那冰锥般的视线落在了她颈侧那几乎淡不可见、却因她刚才的紧张而微微泛红的旧痕上。
“他们……碰你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裹挟着来自深渊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云棠被他话语中的狠戾吓得一颤,下意识地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
陆烬一步步向她走来,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如同敲击在心脏上的丧钟。他无视了周围的一切,眼中只剩下她。他伸出手,不是碰触,而是猛地一拳砸在她耳侧的墙壁上!
“轰!”
特种合金铸造的墙壁竟被他徒手砸出了一个清晰的凹陷!碎石簌簌落下。
云棠吓得闭紧了眼睛,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我说过……”他凑近她,冰冷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疯狂,“没有人能觊觎我的东西!没有人能让你感到不安!”
他的怒火,并非针对她,而是指向那些胆敢在他离开时伸手的蝼蚁,以及……让这种事发生的他自己。
陆烬没有在云棠面前停留太久。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有未散的暴怒,有失而复得的确认,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信息中心,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命令,在空旷的房间回荡:“带她回卧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主宅百米之内!”
云棠被女佣护送(或者说押送)回卧室。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庄园的防御系统被提升到了最高级别,无形的能量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主宅牢牢笼罩,连一只飞鸟都无法闯入。
当晚,通过系统099艰难捕捉到的、被严格过滤后的外部信息流碎片,云棠得知了陆烬的“裁决”。
那位前来“评估”的艾琳女士及其背后的整个“人文关怀委员会”被连夜解散,所有成员接受忠诚审查。推动此事的几位元老院议员,以“滥用职权、危害帝国安全”为由被即刻罢免,并面临更深入的调查。而姬家……他们最后的核心产业遭到军方以“技术安全漏洞”为由的强制性接管,家族主要成员被“请”至偏远星系“休养”,实质等于流放。
陆烬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向整个帝国宣告:云棠是他的逆鳞,触之即死。他不仅清除了眼前的苍蝇,更是将可能滋生苍蝇的土壤一并铲除。
这种为了她而掀起的血雨腥风,没有让云棠感到欣慰,反而让她通体生寒。他的保护,本身就是最坚固的牢笼和最危险的漩涡。
深夜,陆烬再次出现在卧室。
他身上的暴戾气息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以及一种更加粘稠的、令人不安的占有欲。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走到床边,静静地站着。
云棠没有装睡,她睁着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中与他对视。
良久,他俯下身,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眼帘,仿佛在合上一件易碎的珍宝。
“闭上眼睛。”他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云棠顺从地闭上眼。
随后,她感觉到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眼皮上。那是一个吻,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与……歉意?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拥抱她,汲取她的气息。他只是坐在床沿,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掌摊开,把自己的脸颊深深埋了进去。
他什么也没说,但云棠却能通过那紧密的精神链接,清晰地“感觉”到他精神图景的状态——那片“荒芜”因白日的暴怒而更加焦灼,但此刻,正因紧贴着她温热的掌心,而贪婪地、近乎卑微地吸收着那一点点宁静的气息。
他没有索取,只是在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份独一无二的安抚依旧属于他。
云棠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她感受到了他强大背后的脆弱,暴戾之下的恐慌。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困兽,一边对外界亮出獠牙,一边却又只能依偎着唯一能缓解他痛苦的源泉。
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试图去“修复”他那片更加动荡的精神图景。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他依靠。
这一刻,她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深到无法轻易斩断。他是她的囚笼,是她的噩梦;而她,是他的药,是他的浮木,是他疯狂世界中唯一的光。
这共生共死的枷锁,在血与火的洗礼后,缠绕得更加紧密,几乎要嵌入彼此的灵魂。
在这寂静的、弥漫着无形硝烟与复杂情感的夜里,云棠轻轻回握了一下他微凉的手指。
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
却让陆烬整个身体猛地一震,随即,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又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无声的赦免与回应。
漫长的夜,在两人无声的依靠与交织的呼吸中,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