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三号”的履带碾过万麦原的地界时,林仲秋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眼前的平原望不到边际,黑土地上泛着湿润的光泽,远处的河流像条银色的带子,蜿蜒着将土地分割成无数整齐的田垄。
最惊人的是田垄尽头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万麦原”,笔锋苍劲,像用麦秆刻上去的。
“这地方……比所有据点加起来还大!”矮胖子从车斗里探出头,手里的《雪麦养护手册》被风掀得哗哗响,“张老头要是在这,能笑晕过去!”
小李的雷达屏幕上,信号密密麻麻却异常平和,没有铁甲群的暴戾波动,只有规律的生命律动。
“是人的气息,还有……麦子!”他指着屏幕上的绿点,“地下埋着大量麦种,像是被刻意保存的,生命力极强!”
车队往前行驶不久,就见一群人扛着锄头在田埂上忙碌,为首的是个穿粗布长衫的老者,头发胡子全白了,手里却攥着把比他还高的麦秆扫帚,扫得田垄干干净净。
听到“铁牛”的轰鸣,老者直起身,远远地拱手:“来者可是带雪麦种的朋友?”
“您认识我们?”林仲秋跳下车,注意到老者腰间挂着块木牌,上面刻着和望麦城石碑一样的字体。
“陈会计早有信来。”老者笑着挥手,“我是万麦原的守田人,姓秦,你们叫我秦老就好。这地方藏着红雾前留下的‘麦神种’,等了三年,就等能让它发芽的人。”
“麦神种?”矮胖子眼睛瞪得溜圆,“是能长到三丈高的麦子吗?”
秦老被逗笑了,引着众人往平原深处走:“哪有那么神,却是能抗灾、高产的好品种,红雾前能亩产千斤。当年我把它封在地下粮仓,用麦糠和石灰防潮,就盼着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
穿过一片待耕的土地,眼前出现座半埋在地下的粮仓,入口用厚厚的石板封着,上面盖着层半米厚的麦秆,像盖着床金色的被子。
秦老扒开麦秆,露出石板上的凹槽:“得用雪麦种的嫩芽才能打开,这是当年设的机关,防的就是心术不正的人。”
林仲秋从“铁牛八号”的保温仓里掐了截雪麦嫩芽,插进凹槽。
石板突然发出“咔嗒”的轻响,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黑黢黢的入口,里面飘出淡淡的麦香,混着干燥的草木气息。
“进去看看!”小李举着探照灯率先往下跳,脚刚落地就惊呼一声,“我的天……”
粮仓里整齐地码着上百个陶缸,缸口用红布封着,上面盖着麦秆。
打开最上面的陶缸,里面装满了金黄的麦种,颗粒饱满,泛着油亮的光泽,和普通麦种相比,胚乳处多了圈淡淡的红纹。
“这就是麦神种。”秦老抚着缸沿,声音发颤,“当年培育它的老教授说,这红纹是‘抗逆基因’,能在极端环境下激活,比雪麦还耐冻、耐涝。”
正说着,粮仓外突然传来骚动。
秦老的孙子秦豆慌慌张张跑进来:“爷爷!不好了!西边的‘黑风寨’来人了,说要抢麦种,还带了‘麦瘟’!”
“麦瘟?”林仲秋心头一紧,张研究员的笔记里提过这种变异病菌,能让麦子在三天内枯萎,传染性极强。
“是机械狂徒的余党!”秦老脸色凝重,“他们占了黑风山,用基因药剂培育出这鬼东西,去年毁了我们半亩试验田,现在又来作祟!”
众人冲出粮仓时,黑风寨的人已经到了田埂边,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手里提着个陶罐,正往地里倒黑色的液体。
所过之处,刚冒芽的野草瞬间枯黄,连泥土都染上了死气。
“把麦神种交出来!”独眼汉狞笑,“不然就让这万麦原变成死地,寸草不生!”
“你敢!”矮胖子举着工兵铲冲过去,却被秦老拉住。
“不能硬拼,麦瘟沾到就麻烦!”老者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些灰黑色的粉末,“这是‘麦根灰’,用陈麦根烧成的,能暂时抑制麦瘟扩散。”
小李突然喊道:“我有办法!‘铁牛八号’的保温仓能调温到六十度,麦瘟病菌怕高温!”
他操控铁牛冲到黑风寨人身后,保温仓的热气“呼呼”喷出,那些刚撒下的黑色液体立刻冒着白烟,失去了活性。
林仲秋趁机吹起麦哨,雪蚀兽猛地窜出去,用身体撞翻了独眼汉手里的陶罐。
麦瘟液体泼在地上,秦老赶紧撒上麦根灰,果然,黑色的蔓延瞬间停下,只在原地留下块焦痕。
“抓住他们!”林仲秋大喊。
“铁牛三号”的播种机喷出麦麸弹,混着驱虫草粉,黑风寨的人被呛得直咳嗽,手里的武器纷纷掉在地上。
矮胖子举着工兵铲左劈右砍,专挑他们的脚踝打,没一会儿就把人捆成了粽子。
独眼汉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在叫嚣:“你们斗不过麦瘟的!我寨子里还有十罐,迟早让你们的麦子全烂在地里!”
“那就去你寨子里看看。”林仲秋踩住他的后背,对秦老说,“麦神种不能等,得尽快播种,我们去端了黑风寨,绝后患!”
秦老点头,从粮仓里抱出个陶缸:“我跟你们去,这麦神种得用活人的体温捂一捂才能醒种,正好路上试试。”
黑风寨藏在黑风山的溶洞里,洞口用铁丝网封着,上面挂着骷髅头,看着阴森可怖。
小李操控“铁牛”撞开铁丝网,里面果然飘出淡淡的腥气,十几个黑衣人正围着陶罐忙碌,里面的麦瘟液体泛着诡异的绿光。
“来得正好!”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举起注射器,里面是紫色的液体,“这是麦瘟加强版,能让万麦原的土地十年长不出东西!”
林仲秋没给他注射的机会,吹哨示意雪蚀兽撞过去。
巨兽的身体撞塌了溶洞的支撑柱,碎石哗啦啦落下,正好砸在陶罐上,麦瘟液体流了一地。
秦老赶紧撒上麦根灰,又铺上带来的麦神种——神奇的是,麦种一接触到麦瘟,红纹突然亮起,竟把黑色的病菌慢慢吸收了!
“真的能行!”秦老激动得发抖,“老教授没骗我,麦神种能净化土壤!”
戴眼镜的瘦高个见势不妙,想往溶洞深处跑,却被“铁牛八号”的机械臂抓住。
这台铁家伙不知何时编了个麦秆网,正好把人兜住,吊在半空中晃悠。
“搜!”林仲秋下令。
众人在溶洞深处找到个暗室,里面不仅有十罐麦瘟,还有台基因测序仪,屏幕上显示着麦神种的基因序列——原来他们想破解麦神种的抗逆基因,用来强化麦瘟。
“想得美!”小李一拳砸在仪器上,火花四溅,“让你们见识下麦神种的厉害!”
他抓了把麦神种,撒在测序仪的残骸上,麦种接触到电流,竟发出淡淡的红光,像有生命般蠕动起来。
清理完黑风寨,回到万麦原时,夕阳正落在平原尽头,把土地染成了金红色。
秦老指挥着众人播麦神种,他把麦种放在怀里捂热,再撒进翻好的土地里,嘴里念着古老的歌谣:“麦神归土,万物复苏……”
雪麦种和麦神种混在一起播下,绿芽和红纹在黑土地里交相辉映,像无数跳动的火苗。
“铁牛三号”和“铁牛八号”在田垄间穿梭,播种机“嗖嗖”喷出种子,履带过后,留下的辙痕很快就被新翻的泥土覆盖,只露出几缕顽强的芽尖。
三天后,万麦原的土地上冒出了奇观——雪麦的绿芽和麦神种的红芽交织着生长,红纹在阳光下流转,像给绿芽镶上了金边。
秦老蹲在地里,数着幼苗的叶片,突然老泪纵横:“长出来了……真的长出来了……”
林仲秋站在石碑旁,望着无边无际的幼苗,突然明白秦老说的“麦神”不是神话——
能在绝境中扎根、在灾难后重生的,从来不是虚无的神,而是攥在人手里的种子,是踏在土地上的脚印,是一代又一代人守着土地的执着。
“铁牛”的引擎再次启动时,履带粘满了混着红纹的泥土。
秦老送给他们一缸麦神种,说要让它跟着车队去更远的地方。
车斗里,雪蚀兽正用爪子扒拉着麦种,鼻尖沾着的红纹像点了颗朱砂痣。
林仲秋摸着陶缸边缘的温度,那是秦老捂了三天的体温,带着生命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