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太阳把土路晒得发烫。
赵建军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林仲秋往他包里塞了最后两个煮鸡蛋:“到了学校记得吃,别省着。”
柱子和丫丫拽着他的衣角,恋恋不舍地晃着:“大哥早点回来。”
赵秀兰站在一旁,眼圈红红的,手里攥着块刚缝好的手帕:“到了县城中学好好听老师的话,别跟人起冲突,缺钱了就跟家里说……”
“娘,我知道。”赵建军把帕子揣进兜里,又看了眼林仲秋,“家里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林仲秋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会照顾好娘和弟弟妹妹的。”
送走赵建军,林仲秋转身往家走,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大哥能去县城中学复读,多亏了李梅帮忙疏通关系,还申请了助学金,省了不少事。
现在家里就剩她和娘带着俩小的,得想办法多挣点工分,不然冬天都过不去。
刚到院门口,就看见赵福宝蹲在墙根下,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听见脚步声,她慌忙站起来,树枝往身后一藏,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花姐。”
林仲秋挑眉,瞥了眼地上的划痕——歪歪扭扭的“摔断腿”三个字,还画了个小人,一看就是冲赵建军去的。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事?”
“没……没事。”赵福宝眼神躲闪,手指绞着衣角,“就是想问问,建军哥啥时候去学校啊?”
“刚走。”林仲秋故意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怎么?想咒他摔断腿?”
赵福宝吓得一哆嗦,脸瞬间白了:“我没有!你别胡说!”
“没有?”林仲秋指了指地上的字,“那这是啥?还是说,你这气运掠夺者,除了吸别人的福气,就只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你……你知道了?”赵福宝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见了鬼,连连后退,“你怎么会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仲秋盯着她头顶那缕发暗的白气,冷笑,“你以为你那点小动作藏得住?偷人参时白气往你身上钻,给我娘下毒后你脸色亮了三分,现在划这字,白气都带了黑丝——赵福宝,靠抢来的气运迟早反噬,你就不怕遭天谴?”
赵福宝被她说得浑身发抖,突然尖叫一声:“是又怎么样!谁让你们都比我好!凭什么你赵小花就能有爹娘疼,有哥哥护着,我就得寄人篱下!这福气本来就该是我的!”
她像是被戳破了伪装的气球,彻底破罐子破摔,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我就是要吸你的气运!我就是要让你们家破人亡!我要让你哥摔断腿,让你娘病死,让你弟弟妹妹再被拐走,让你……”
“闭嘴!”林仲秋厉声喝断她,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却被突然冲出来的赵老太拦住了。
“你敢打我孙女!”赵老太扑上来抱住赵福宝,胳膊肘狠狠撞了林仲秋一下,“她还小不懂事,你跟她计较啥!”
赵福宝趁机挣脱,伸手就去推林仲秋:“你少管我!”
林仲秋侧身躲开,眼神一厉:“再动一下试试?真当我不敢揍你?”
周围的邻居被吵声吸引过来,王婶扒着墙头一看,顿时明白了:“好啊这丫头,又在作妖!建军刚走就咒人家摔断腿,良心被狗吃了?”
“就是,以前还觉得她可怜,现在看来真是坏透了!”“秀兰家够倒霉的了,她还这么折腾,不怕遭报应吗?”
赵老太被说得抬不起头,赵福宝躲在她怀里,哭得惊天动地,那缕白色气运跟疯了似的往她身上钻,却带着股黑气,看得林仲秋眼皮直跳——这是掠夺过度,开始反噬了。
“今天这事没完!”林仲秋转身就往公社跑,“我去找李同志评理!让她看看这丫头的真面目!”
赵老太吓得魂都没了,连忙去拉,却被林仲秋甩开了。
赵福宝也不哭了,看着林仲秋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恐惧——她知道李梅有本事,要是被她盯上,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林仲秋找到李梅时,她正在矿区的帐篷里整理资料,看见林仲秋气冲冲地进来,笑着问:“咋了?谁惹我们小花丫头生气了?”
“李同志,您得帮我评评理!”林仲秋把赵福宝咒人、划字的事说了一遍,气得胸口起伏,“这丫头太过分了,不收拾她不行!”
李梅听完,脸色沉了沉:“还有这种事?走,我跟你去看看。”
俩人回到赵家村,刚到村口就看见赵老太带着赵福宝在老槐树下等着,赵福宝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知道错了。
王桂芬也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看见李梅,连忙递过去:“李同志,这是家里攒的鸡蛋,给您补补身子,福宝她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
“鸡蛋我不要。”李梅摆摆手,目光落在赵福宝身上,“孩子,你跟我说说,为啥要咒赵建军?”
赵福宝咬着唇,半天没说话,最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就是嫉妒……我也想上学,我也想有爹娘疼……可我没有……”
“嫉妒不是你害人的理由。”李梅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股力量,“赵建军能上学,是因为他努力,他妹妹为了他跑前跑后,他娘病着还在干活,这都是他们应得的。你想有好日子过,得靠自己挣,不是靠抢别人的,更不是靠咒人。”
她顿了顿,脸色沉了沉:“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再敢害人咒人,公社有专门管顽劣子弟的学习班,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她看向赵老太,“你也得写份保证书,保证看管好她,出了事你家担着。”
“我……我答应!”赵福宝抽噎着,“我再也不敢了……谢谢李同志……”
那缕白色气运在她头顶盘旋了几圈,黑气渐渐散去,变得温顺了些。
林仲秋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这丫头还有救,只要能让她走上正途,总比一直作妖强。
赵老太连忙点头应下,拉着赵福宝给林仲秋道了歉,才灰溜溜地走了。
送走李梅,林仲秋看着赵福宝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能不能彻底改变,还得看赵福宝自己。但至少,现在有了转机。
回到家,赵秀兰正给柱子和丫丫讲故事,看见林仲秋回来,笑着问:“解决了?”
“嗯。”林仲秋点点头,“李同志让她去村小学旁听,还让赵家写了保证书,再犯就送公社。”
“那就好。”赵秀兰叹了口气,“都是苦命的孩子,能走正道就好。”
晚上,林仲秋坐在炕边,给娘捶着腿,心里盘算着明天去队里申请跟男人们一起去割稻子——割稻子工分高,一天能记八分,比在家里纳鞋底强多了。
柱子和丫丫已经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笑。
赵秀兰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慈爱:“小花,委屈你了,这么小就得撑起这个家。”
“不委屈。”林仲秋笑了笑,“等哥考上大学,等弟弟妹妹长大了,咱日子就好过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仲秋看着窗外的星星,心里踏实多了。
虽然前路还有很多困难,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想起李梅的话,靠自己挣来的好日子,才最踏实。
是啊,不管是在末日废墟种麦子,还是在这六十年代的农村挣工分,道理都是一样的——天上不会掉馅饼,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挣。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要去割稻子,要挣工分,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至于赵福宝……就让她自己走自己的路吧,希望她能真的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