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寨聚义厅的铜炉里燃着上好的松烟,烟气袅袅缠绕着厅中列坐的好汉。程咬金身披皂色蟒纹袍,斜倚在虎皮主位上,手中宣花斧随意搭在案边,斧刃映着烛火泛着冷光。他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密报,粗声粗气的嗓音打破厅内寂静:“都说说吧!杨义臣带两万精兵去打河西,结果自己重伤躺了,兵折了一万多,连李轨的营门都没摸到,这对咱们瓦岗,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厅下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密报上。徐茂公摇着羽扇,青衫下摆扫过地面,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没想到杨义臣竟败得这么惨。此人乃隋军名将,早年平定高士达时以少胜多,何等勇猛,如今不仅两万精锐折损过半,自己还被流箭伤了肺腑,可见大隋的军威,是真的撑不住了。”他顿了顿,羽扇指向密报中“残部不足八千,由来护儿带回长安”的字样,“这八千残兵多是带伤之辈,短时间内无法再战,朝廷想再组织对河西或咱们瓦岗的征讨,至少要等三四个月。”
程啸天坐在左侧首座,玄火盘龙锤斜倚在椅旁,锤身暗红火龙纹在烛火下似要流转。他指尖摩挲着密报边缘,沉声道:“大哥,军师说得在理。杨义臣这两万兵,是朝廷好不容易凑齐的精锐,他一败,不仅让李轨在河西站稳了脚跟,更给天下人递了个信号——朝廷没那么可怕了。我估摸着,不出三月,那些藏着掖着的藩王,定会陆续冒头称王,到时候朝廷顾东顾不了西,咱们瓦岗就能趁机再扩些地盘。”
他想起前几日斥候传回的消息,河北周边已有一股势力打着“反隋”旗号劫掠郡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到时候咱们一边练兵,一边盯着那些新冒头的势力,若是识趣的,便拉过来结盟;若是像朱灿那样残暴的,直接灭了,也能赚些民心。”
“说得对!”单雄信猛地拍案,金钉枣阳槊在案上顿得脆响,“那杨义臣先前灭了张称金,还以为多厉害,原来也是个纸老虎!等下次隋军再来,咱们铁锤重甲军和陌刀营正好练练手,让他们知道瓦岗的厉害!”
秦琼握着虎头錾金枪,眉头却微蹙:“杨义臣虽败,可杨林还在。此人手握登州兵权,麾下尚师徒、魏文通皆是猛将,若朝廷让他领兵,咱们仍不可轻敌。”罗成也跟着点头,五钩神飞枪斜靠在肩:“表哥说得是。我爹在北平府传来消息,杨林近来正加紧操练兵马,怕是早有防备。”
裴元庆听得心痒,双手攥着八棱梅花亮银锤,瓮声瓮气地喊:“怕他什么!杨林再能打,难道还能挡得住啸天哥的玄火盘龙锤?下次他敢来,俺先跟他斗三百回合!”众人被他直白的话逗得一笑,厅内凝重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程咬金笑着摆手:“行了,都别争了!传令下去,各营加紧操练,隋军要来,咱们就接着,正好让天下人看看,瓦岗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同一时刻,太原唐国公府的议事厅内,气氛却格外紧迫。李渊身着藏青锦袍,手指在沙盘上的河西之地反复摩挲,眉头拧成了疙瘩。李世民站在一旁,青色长衫衬得身姿挺拔,手中密报已被捏得发皱:“父亲,杨义臣两万精兵折损过半,自己还重伤不起,朝廷元气大伤,咱们起兵的计划,该提上日程了!”
李靖捧着兵书,目光落在沙盘上的太原与河东之间:“二公子所言极是。杨义臣一败,朝廷短期内无力再调精锐征讨,正是咱们夺取河东的好时机。河东乃中原门户,拿下此地,进可攻长安,退可守太原,日后举兵反隋,便有了稳固根基。”
李建成也上前一步,沉声道:“父亲,二弟和李军师说得对。咱们已招募新兵五万,元霸和梁师泰将他们训练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原有兵力,足有十万之众。若此时不动手,等朝廷缓过劲来,再想夺取河东,就难了。”
李渊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终点头:“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世民,你与李靖负责制定夺取河东的计策;建成,你负责筹备粮草与兵器;元霸,你与梁师泰加紧训练新兵,务必在开春前做好准备!”众人齐声应下,议事厅内的烛火,映着每个人眼中的坚定——属于李家的时代,即将到来。
而长安皇宫的紫宸殿内,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护儿身披残破的鱼鳞甲,甲胄上还沾着暗红血渍与江泥,他单膝跪地,双手高举战报,声音沙哑地奏报:“陛下!臣无能!随杨义臣将军征讨河西,却中了李轨埋伏,两万精兵折损一万三千余人,杨将军更被流箭射穿肺腑,至今昏迷不醒,只能由臣代他向陛下请罪!”
杨广身着龙袍,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手中玉如意重重砸在案上,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废物!都是废物!两万精兵,就这么折了?杨义臣重伤,你就不会率军反击吗?朕养着你们,是让你们打败仗的吗?”
来护儿额头抵着金砖,浑身颤抖:“陛下息怒!李轨占尽黄河天险,又设下滚石与铁索阵,臣率军数次冲锋,却始终无法突破,若再硬拼,恐连残部都无法带回长安……”
“带回残部有什么用!”杨广怒不可遏,指着殿门嘶吼,“来人!将这败军之将打入天牢,待朕查明罪责,再行处置!”
“陛下息怒!”杨林快步走出朝臣队列,紫袍金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来护儿虽败,却非无能之辈。李轨借河西地利设伏,杨义臣重伤后军心大乱,他能带回七千残部,已是不易。况且杨义臣乃国之栋梁,如今重伤在府中调养,若再治来护儿的罪,恐寒了军中将士的心!”
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上前一步,青紫色官袍扫过地面:“陛下,靠山王此言差矣!军法如山,两万精兵折损过半,来护儿难辞其咎!若不重罚,日后谁还会为陛下卖命?再说,杨义臣重伤,短时间内无法领兵,正是整顿军纪的好时机!”他心中暗自得意——杨义臣乃杨林心腹,如今重伤失势,若再除掉来护儿,便能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进一步掌控隋军兵权。
“宇丞相此言不妥!”长孙晟从朝臣中走出,花白胡须在胸前飘动,“来护儿随杨义臣征战多年,素有战功,此次兵败乃天时地利所致,非战之罪。臣以为,不如让他戴罪立功,留在杨义臣府中协助照料军务,待日后杨将军康复,再一同征讨反贼不迟!”长孙晟乃开国老臣,威望甚高,他一开口,不少朝臣纷纷附和,请求杨广从轻发落。
杨广看着阶下争论的众人,心中怒火稍缓。他知道来护儿跟杨义臣关系匪浅,若真杀了他,待杨义臣康复,恐会心生不满。再者,杨林和长孙晟都是开国老臣,不给他们面子,恐寒了老臣之心。他沉吟片刻,最终摆手:“罢了!看在皇叔和长孙老将军的面子上,朕免你死罪。你且去杨义臣府中照料,待他康复,再一同戴罪立功!”
来护儿连忙叩首:“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定当尽心照料杨将军,日后定要平定李轨,为大隋效力!”
长孙晟看着殿内的乱象,心中却满是失望。宇文化及结党营私,朝臣们明哲保身,杨广昏聩易怒,这样的朝堂,早已不是他心中的大隋。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年事已高,近来身体愈发不适,恳请陛下恩准臣辞官归乡,安度晚年!”
杨广愣了愣,随即点头:“既然长孙老将军心意已决,朕便准了。你乃开国老臣,朕会赐你良田千亩,黄金百两,以安度晚年。”长孙胜谢过恩,转身走出殿外,望着皇宫的琉璃瓦,轻轻叹了口气——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大隋,终究还是要完了。
杨林看着来护儿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杨广,躬身道:“陛下,杨义臣重伤、来护儿戴罪,河西的李轨、瓦岗的程啸天,仍是心腹大患。如今天寒地冻,不利于征战,不如等过完春节,开春之后,老臣亲自率领尚师徒、魏文通等将领,攻打瓦岗,先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杨广点头,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好!就依皇叔所言。待开春之后,朕再拨三万精兵给你,凑足五万大军,务必平定瓦岗,重振大隋声威!”
殿外的寒风卷着雪花,落在紫宸殿的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杨广望着窗外的雪景,心中满是期待——他坚信,只要有杨林在,定能平定反贼,重振大隋的辉煌。可他不知道,此时的瓦岗寨、太原府,乃至天下各地的反隋势力,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开春后的那场大战,不仅不会重振大隋声威,反而会将这个王朝,推向覆灭的深渊。
夜色渐深,长安的灯火星星点点,却照不亮潜藏的暗流。瓦岗寨的聚义厅内,程啸天正与徐茂公商议开春后的部署;太原唐国公府内,李世民与李靖正绘制夺取河东的地图;而宇文化及的府邸内,他正与宇文成都密谋,如何在开春的大战中,进一步削弱杨林的势力。乱世的棋局,因杨义臣的兵败重伤,变得愈发复杂,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