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沿着林荫道缓缓行驶，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井惜婕脸上，斑驳得像幅流动的画。靖安正讲着小学时偷爬围墙掏鸟窝，结果裤子勾在尖刺上挂了半小时的糗事，逗得她直笑，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过她——看她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看她听到“你当时还哭着喊我名字救你”时，耳根悄悄泛起的红。
“说起来，你那时候扎着两个羊角辫，跑起来一甩一甩的，像只小企鹅。”靖安转着方向盘，语气里裹着藏不住的怀念，“我妈总说，‘你看婕婕多乖，你能不能学学人家’。”
井惜婕伸手捶了他一下，力道轻得像挠痒：“明明是你总抢我零食，还恶人先告状说我欺负你。”
“那不是怕你吃多了上火嘛。”靖安低笑，趁她转头看窗外的功夫，悄悄调整了空调出风口，让暖风刚好落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再说了，抢过来我也没吃，都偷偷给你藏回书包了。”
井惜婕愣了愣，转头时撞进他眼里的笑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得发慌。原来那些被她遗忘的细碎时光里，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心意。
车到学校门口时，早高峰的人潮刚起。靖安停稳车，没立刻解锁，反而侧身看向她，眼神认真得像在许下什么承诺：“晚上等我，上完课就来接你去吃火锅。”
井惜婕点头时，他突然倾身过来，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得像羽毛的吻，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进去吧，”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温柔，“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井惜婕几乎是落荒而逃，推开车门时脚步都有点飘。看着宾利车汇入车流，她摸了摸发烫的额头，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是甜的。
一进教室，壳壳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攥着她的胳膊左看右看：“我的姐！你可算来了！昨晚发消息说没事，我这心还是悬到现在，周希禹没再找你麻烦吧？”
小暖也跟着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杯热奶茶，塞到她手里：“先暖暖手，这么早也就这家店开门看，你先喝点美味奶茶压压惊。”
井惜婕捧着温热的奶茶，心里熨帖得很：“谢谢姐妹们，真没事，昨天……靖安送我去他那儿住了。”
“靖安？！”壳壳眼睛一亮，突然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就是那个小时候总跟在你身后，长得像小狼狗的发小？我记得他！上次听你说起过，现在更加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帅了。昨天看论坛里别人偷拍你们的照片，我觉得他比周希禹有气质多了！”
小暖轻轻拍了壳壳一下，示意她别跑题，转头看向井惜婕时，眼神里满是认真：“婕婕，我们昨晚聊了很久。其实你自己可能没发现，跟周希禹在一起时，你总是在迁就他。”
她顿了顿，斟酌着词句：“他说‘你穿这条裙子不好看’，你就再也没穿过；而且连吃东西都管你，他说‘你别总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你就慢慢不吃这些，甚至我们聚餐都不参加了。这不是爱，是他在用自己的标准框住你，甚至……有点像精神控制，在pUA你。”
壳壳也收起玩笑的神色，点头附和：“对啊！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他非要参加，我们一开始以为你们感情好，没多说什么，结果你夹了块你爱吃的炸糖糕，他说‘这个热量太高了，都是白糖不好，别吃了’，你就真的放下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哪有这样管着女朋友的？”
井惜婕捏着奶茶杯，指尖泛白。她们说的这些，她不是没察觉过，只是总用“他是为我好”来自我安慰。现在被点破，心里像被撕开道口子，又酸又涩。
“是我太恋爱脑了。”她苦笑了下，“总觉得忍忍就好了，没想到……”
“别这么说。”小暖握住她的手，“谁年轻时候没遇见过几个人渣？重要的是及时止损。你看周希禹，分手后不是反思自己，而是想着怎么伤害你，这就说明他从骨子里就不尊重你。”
壳壳突然拍了下手，眼睛亮晶晶的：“对了！昨天好多人看到你从宾利上下来，怒甩周希禹。还说开宾利的帅哥帅炸了，我就说还是靖安他靠谱，小时候就护着你，现在肯定更靠谱！”
井惜婕被她说得脸红，刚想解释，就被壳壳按住肩膀：“别解释！我懂！你俩这叫‘多年好友暗生情愫，渣男退场正主归位’，标准偶像剧剧本！”
“哪有……”井惜婕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却忍不住泛起涟漪。
“说真的婕婕，”小暖突然开口，语气严肃起来，“你不能再住校了。周希禹那疯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堵到寝室楼下来。”
“我本来想住顾宣哥家的。”井惜婕叹了口气，“觉得他能照应着。”
“万万不可！”壳壳立刻摆手，“顾宣跟周希禹那关系，说是朋友也不为过，周希禹想找他要个地址还不容易？万一知道密码闯进去，你跑都没地方跑！”
小暖也点头：“住酒店更不安全，他想查你入住信息太简单了。”
井惜婕皱起眉，有点犯愁：“那怎么办？总不能睡大马路上吧？”
壳壳突然眼睛一亮，凑到她耳边，笑得像只偷吃了鸡的狐狸：“笨啊！住靖安家啊！”
“不行不行！”井惜婕立刻摇头，脸都红透了，“昨天住了一天，已经很打扰他了，再住下去……”
“打扰什么？他巴不得你住呢！”壳壳翻了个白眼，“你想啊，周希禹再横，也不敢闯到靖安的地盘撒野吧？而且你住那儿，名正言顺用他当挡箭牌，既能躲开周希禹，又能……培养培养感情，这不一箭双雕吗？”
小暖也跟着点头：“壳壳说得有道理。靖安对你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住在一起至少安全有保障。”
井惜婕咬着唇没说话，心里却在打鼓。想起靖安今早说“我未来的规划里从来都只有你”，想起他吻在额头上的温度，心跳就忍不住加速。
也许……壳壳说得对？
她低头搅着奶茶里的珍珠，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壳壳看着井惜婕拧成疙瘩的眉头，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又犯什么愁呢？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井惜婕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缘：“我就是怕……给靖安添太多麻烦。”
“比如？”小暖递过一颗薄荷糖，轻声追问。
“他哥靖平的未婚妻尤葶洢，他们就住靖安楼下。”井惜婕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难以言说的别扭，“我和靖安靖平从小一起长大，真的太熟悉了。我这突然住进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尴尬啊。”
壳壳突然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星星：“这还不简单？你自己租个房子，让靖安搬过去陪你住啊！”
井惜婕的脸“腾”地红了，伸手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啊！”壳壳振振有词，“一来解决你不想住他家的顾虑，二来有他在，周希禹那疯子敢靠近？安全系数直接拉满！”
小暖也跟着点头：“壳壳这话在理。租个两居室，你们各住一间，既方便照应，又不逾矩，挺好的。”
井惜婕咬着唇没说话，指尖却悄悄蜷缩起来——好像……真的是个办法。
午休的寝室格外安静，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书桌上，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投下淡淡的光斑。井惜婕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妈妈的视频电话。
“妈，这会儿有空吗？”她把手机支在书架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屏幕里的妈妈刚结束一场会议，摘下眼镜揉着眉心，看到女儿的脸时，眼神立刻软了下来：“有空呢，宝贝。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妈，我跟周希禹……彻底分了。”井惜婕攥着衣角，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妈妈沉默了两秒，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意料之中！宝贝，不要难过，不值得，妈妈早就想跟你聊一聊这件事情，但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可是他……”井惜婕的眼圈突然红了，声音哽咽起来，“他不肯放手，还说很难听的话，把我骂得一文不值……”
“什么意思？”妈妈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分手见人品，这话一点不假。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妈，我想搬出学校，自己租个房子住。”井惜婕吸了吸鼻子，小声说。
“怎么突然要搬出去？学校住得不舒服吗？”妈妈立刻警觉起来。
井惜婕咬着下唇，手指在屏幕边缘蹭来蹭去，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妈，我跟你说件事，你千万别告诉爸爸，也别生气……”
“你说。”妈妈的声音沉了下来，隐隐透着不安。
“前几天，我们吵架，周希禹……他打了我一巴掌。”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不过顾宣哥当场就揍了他一拳，靖安也把我带走了，我没事的。”
“什么？！”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屏幕里的脸瞬间涨红，手紧紧攥着桌沿，指节都泛了白，“他敢动手？！宝贝你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有没有去医院？妈妈现在就请假过来！”
“妈，我真没事！”井惜婕赶紧摆手，眼眶通红却努力挤出笑容，“都过去了，顾宣哥和靖安都护着我呢。你别担心，也别告诉爸爸，他知道了肯定要跟周希禹拼命的。”
妈妈在那头半天没说话，只能听到压抑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让你受委屈了……是妈妈没保护好你。端午你必须回家，妈妈好心疼啊！宝贝，周希禹他怎么敢！”
“我会回去的。”井惜婕擦了擦眼泪，“但我想明天先去看看房子，实在不想在学校待着了，一闭眼就怕撞见周希禹。还好有靖安，他这几天都从学校来回，陪我吃饭，照顾我！”
“辛苦安安了。宝贝，租房的事回家再说。”妈妈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心疼，“后天端午，让你舅舅去接你，必须回家！”
“知道啦。”井惜婕笑着应下，挂了电话后，趴在桌上闷了好久——原来被人这样宝贝着，眼泪是甜的。
没几分钟，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安安”两个字。井惜婕深吸一口气接起，声音还带着点哭后的沙哑：“喂？”
“婕婕，在忙吗？”靖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刚下课？”
“嗯，刚跟我妈视频完。”井惜婕用袖子蹭了蹭眼角，“你吃饭了吗？”
“吃了，食堂的番茄炒蛋，居然是甜口的，味道好奇怪。”靖安笑着说，听到她主动关心自己，尾音都带着点雀跃，“你呢？吃了什么？”
“没什么胃口，就喝了点果汁。”井惜婕拨弄着桌角的橡皮，犹豫了半天说，“安安，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靖安的声音立刻认真起来。
“算了，晚上见面再说吧。”井惜婕咬了咬唇，“我要去上课了，晚上见。”
没等靖安追问，她就匆匆挂了电话，心脏却“怦怦”跳得厉害——该怎么跟他说租房的事呢？
下午第一节课刚结束，顾宣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拎着个纸袋，看到井惜婕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眉头却微微蹙着：“妹妹，干妈刚才打电话来，说你要搬出去住？还让我帮你找房子？”
“嗯，有这个打算。”井惜婕接过他递来的纸袋，打开一看，是她爱吃的草莓大福，心里暖了暖。
“怎么不住我家？”顾宣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眼神里满是心疼，“我那房子虽然周希禹知道在哪里，但安全肯定有保障。”
“我不想周希禹那么容易找到我。”井惜婕咬了口大福，草莓的酸甜压下了点心头的涩，“而且你跟他还有生意往来，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们闹僵，我自己离他越远越好。”
顾宣沉默了会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像小时候那样温柔：“我明白了。我让人先去筛选几处安全系数高，安保好的的小区，到时候发给你自己挑，好不好？”
“谢谢哥哥。”井惜婕抬头冲他笑，眼里的光比草莓大福还甜。
“跟我客气什么。”顾宣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的疼惜，“晚饭跟我一起吃？我知道有家新开的粤菜馆，汤很鲜。”
“不了，靖安晚上约了我。”井惜婕摇了摇头。
顾宣挑眉：“你们俩？”
“就是朋友。”井惜婕的脸颊有点烫，却还是认真地说，“有他在身边，周希禹或许能知难而退吧。”
顾宣看着她眼里的认真，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自己把握好分寸。有任何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别硬扛，知道吗？房子的事交给我，你别操心了。”
“嗯！”井惜婕用力点头，看着顾宣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有哥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