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麟德殿的晨钟被紧急的战鼓声打断。
文武百官不及细想,皆匆匆整束衣冠,疾步涌入大殿。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大婚的喜庆余温早已被来自北疆的凛冽寒风吹散。
蔡琰端坐于上首,身着玄色常服,神色冷峻。
诸葛亮立于御阶之下,虽依旧是那副从容姿态,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握羽扇的手指,显露出他内心的凝重。
这对新婚夫妇,在结合后不久,便要共同面对着一场突如其来的严峻考验。
“雁门急报,诸卿都已知晓。”
蔡琰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仪,
“吕布悍然犯境,阴馆失守。
此獠反复无常,今受曹操蛊惑,再为祸乱,实乃国之大贼!”
“主公!”
张飞须发皆张,第一个出列,声若洪钟,
“末将请令,率本部兵马北上,定要将那三姓家奴擒来,碎尸万段!”
“末将愿往!”
“末将亦愿往!”
一时间,请战之声此起彼伏,武将们群情激愤。
诸葛亮待众人稍静,方才出列,羽扇轻摇,声音沉稳:
“诸位将军忠勇可嘉。
然,吕布此次突袭,蓄谋已久,其兵锋正锐,且据雁门险要。
我军若仓促迎战,易中其埋伏。
更兼曹操在西虎视眈眈,若我军主力皆被吸引于北疆,其趁虚而入,如之奈何?”
他转身向蔡琰一揖:
“主公,亮以为,吕布此来,意在牵制,而非决战。
其孤军深入,粮草补给必难持久。
我军当以‘稳’字当头。”
“如何稳法?”
蔡琰问道,目光与诸葛亮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与信任。
“其一,”诸葛亮侃侃而谈,
“令张合将军严守现有防线,扼守井陉、飞狐等要道,阻止吕布继续南下或东进,将其困于雁门一隅。
同时,多派斥候,严密监视吕布动向及粮道。”
“其二,命毛玠、吕玲绮将军,加大力度招抚、策反草原部落,尤其是那些曾被吕布胁迫或与之有隙者,断其外援,扰其后方。”
“其三,”他目光转向张飞等将,
“翼德将军忠勇,可率三万精锐,自冀州北上,并非直扑雁门,而是进驻常山、中山一带,与张合部形成犄角之势,遥相呼应,震慑吕布,使其不敢妄动。
同时,严密监视太行各陉,防曹操自并州西侧派兵接应。”
“其四,西线徐晃、高览所部,戒备等级提升至最高,做出随时可能进攻潼关的姿态,令曹操不敢轻举妄动。”
“其五,速派使者,持主公与亮之手书,再往江东,向孙权陈明利害,北疆有变,朝廷仍有余力关注东南,促其尽快从荆州退兵,以免两线作战。”
这是一套极为周全的策略,以防御和威慑为主,调动而不浪战,孤立吕布,稳定全局。
既回应了吕布的挑衅,又避免了被曹操牵着鼻子走。
蔡琰听罢,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便依孔明之策。诸将各依令行事,不得有误!”
“诺!”众将轰然应命。
战略既定,整个王朝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应对危机,章武新政打下的根基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户曹尚书陈宫坐镇中枢,依据新完善的户籍与田亩档案,迅速核算出北疆及西线大军所需的粮秣数额。
得益于过去数年屯田制的推广和漕运体系的梳理,河北、中原各地的官仓储备相对充足。
一道道调粮命令通过新建的驿传系统迅速下发,无数粮车在官道上络绎不绝,汇聚成支撑前线的生命线。
工曹格物院更是灯火通明。
虽然那原始的“增压喷射”技术尚不成熟,无法投入实战,但对现有“猛火油”的提纯和“神火罐”、“火龙箭”的制造却加快了速度。
一批批威力更甚从前的火器被秘密运往前线,尤其是张合和张飞部。
同时,利用初步改进的“炼钢法”打造的兵甲,也开始优先装备北调的精锐,其防护与杀伤力,让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为之咋舌。
科举制度选拔出的寒门官员,在此刻也展现了其价值。
他们缺乏根基,执行力强,被大量派往后勤转运节点、新安抚的地区担任佐贰官,确保政令畅通,物资调配高效,减少了以往常见的推诿和贪腐。
北疆战场,局势很快如同诸葛亮所预料的那般陷入了僵持。
吕布占据雁门,试图引诱朝廷大军前来围攻,以便利用骑兵优势野战。
但张合谨守命令,凭借地势,深沟高垒,任凭吕布如何挑衅,只是固守。
张飞率领的援军进驻常山,稳如磐石,与张合遥相呼应,如同一把钳子,牢牢夹住了吕布可能的扩张路线。
吕布几次尝试出击,皆被严阵以待的守军依托工事和犀利的弩箭、以及偶尔使用的“神火罐”击退,损失不小。
而毛玠和吕玲绮在草原上的活动也开始见效,数个中小部落不堪吕布的横征暴敛或被朝廷许下的利益打动,或明或暗地脱离了吕布—轲比能联盟,使得吕布获取补给的渠道变得困难起来。
孤军深入的恶果,开始逐渐显现。
与此同时,东南方向也传来了好消息。
朝廷使者利用北疆战事初起、朝廷应对迅速所展现出的实力,以及开放榷场的实际利益,成功说服了孙权。
孙权见偷袭荆州未能取得决定性战果,反而可能陷入与朝廷的长期对抗,加之北疆吕布并未取得预期中的大胜,他终于下令从江夏前线撤军。
荆州的危机,暂时解除。
刘备虽松了一口气,但对朝廷兵马驻扎北部、影响力深入荆州的事实,心情更为复杂。
长安城中,曹操得知吕布被牢牢困在雁门,进展远不如预期,脸色阴沉。
他寄予厚望的一步棋,似乎并未能搅乱彭城的阵脚。
“吕布,勇则勇矣,终究缺了几分谋略。”
曹操冷哼一声,“蔡琰、诸葛亮……这对君臣夫妻,倒是配合默契。”
贾诩眯着眼,缓缓道:
“明公,吕布虽受挫,然其牵制之效已达。
彭城注意力被吸引在北疆,此时,或可在他处另寻突破口。”
“文和又有何计?”
“刘备。”
贾诩吐出两个字,
“荆州虽暂稳,然刘备与朝廷,绝非铁板一块。
其麾下关羽等将,对朝廷戒心甚重。
或可再派细作,于荆州散播谣言,言朝廷欲借驻军之机,逐步吞并荆州,甚至……对刘备不利。
同时,可密令益州方向,加强对荆州西部的骚扰,让刘备首尾难顾,加深其对朝廷的怨望与疑虑。”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这又是一招攻心之计。
“好!便依文和!另外,告诉夏侯渊,给我盯紧虎牢关对面,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章武六年的秋冬之交,天下局势在激烈的碰撞后,似乎又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但暗流更加汹涌的时期。
北疆,吕布这只困兽仍在挣扎;
西线,曹魏与章武隔关对峙;
荆州,暂时的平静下掩盖着更深的裂痕;
而东海之外,黄忠的水师正在探索新的航路,格物院的工匠们仍在为那超越时代的力量而苦苦钻研。
彭城宫中,蔡琰与诸葛亮常常挑灯夜议,处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政务军情。
他们的结合,在危机面前确实展现出了强大的凝聚力与决策效率,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责任与更错综复杂的权力平衡。
这一日,蔡琰接到了一封来自辽州的密奏,是张合所上。
除了汇报军情外,张合还提及,在与东部鲜卑残部接触时,听到一个模糊的传闻:
轲比能似乎对吕布久困雁门、未能打开局面感到不满,近期其王庭兵马调动频繁,意图不明。
蔡琰将密奏递给诸葛亮,眉头微蹙:
“孔明,你看这轲比能,是想弃了吕布这颗棋子,还是……另有图谋?”
诸葛亮接过,仔细看完,沉吟道:
“轲比能乃枭雄,利尽则交疏。
吕布久无进展,反成负担,其心生去意乃必然。
然,其兵马调动,亦可能是在寻找新的突破口,或是想趁火打劫……”
他的话音未落,又一份来自西线的加急军报被送入殿中——镇守武关的徐晃发现,曹军近日有小股部队频繁出关挑衅,试探之意明显!
北疆的困兽,草原的饿狼,西边的猛虎……似乎都在等待着下一个机会。
蔡琰与诸葛亮对视一眼,都明白,短暂的僵持或许即将结束,新一轮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他们在建设与征服的道路上,注定要经历更多的血与火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