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能干啥?
有人能干很多事,有人一件事都干不完,既然时间不够,那只能搂搂抱抱互相……唠唠知心嗑儿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两个从认识那天起,就从来没好好说过话。总结:谁都不说话就是最佳状态的交流,一旦有人开口,那就是又一场战争。
李艳丽极快地抹去那两滴泪水,就那么无声地抱着陈建民不放。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十分卖力地“嘀哒”着,最后“当当当当”连续响了四下。
李艳丽往窗户外面儿瞅了一眼,松开陈建民,跑回自己办公桌旁,又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儿翻出一把钥匙,跑回来塞进陈建民手里。
“我从宿舍搬出去了,现在住二道胡同东数第一家。好了,你赶紧走吧,我一分钟都不想看到你。”
说完,也没等陈建民说话,直接把他推出办公室,“咣当”一下关上了门。
陈建民紧紧地握住掌心里的钥匙,闭了闭眼睛,在门外站了片刻,随即甩开大步走出卫生院,骑上自行车就往回赶。
好在回去的时候完全顺风,除了爬陡坡之外基本上不用蹬。
不费啥体力的情况下,陈建民还是挺愿意欣赏风景的,虽然眼前风景实在是没啥可看的,除了半化不化的残雪,就是一片灰黄色的山峦,连个活物都看不着。
倒是走到周家村西面儿那道大岗子上面时,风小了很多,回头看去,橘红色的夕阳挂到远处山顶,透过沙尘漫射而来的阳光也都带着那种如梦似幻一般的颜色。
而大岗子东侧山沟里的周家村,已经渐渐隐没于夜色之中。
陈建民回到护林站后,把车子立好,招呼屋子里正在烧火的周丽红:“丽红姐,帮个忙,把这些衣服拿进去。”
周丽红跑出来,看到他驮了一大包衣服,很是惊讶:“是你买的吗?”
“这是咱们场部往下发的,一人一套,最底下那两套我是按照你跟玉兰嫂子的身高体型选的,上面那八套都差不多。”
一听说场部发的衣服,周丽红高兴了,过去总听人说煤矿每年都给职工发衣裳,她是真的很羡慕,在过去吃饭都成问题的情况下,能有套免费得来的衣裳,那可不仅仅解决穿的问题那么简单,更多的时候,这种工作服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感觉自己是有靠头的。
“丽红姐,我去一趟西院。”
陈建民交代完衣服的事儿,抬腿就往佟玉兰家走。
这会儿也没别人,周丽红放低了声音跟他开玩笑:“你玉兰嫂子不是在县城吗?”
“嘿嘿,这一次我不找她,等会儿回来再告诉你,我先把二光解放出来再说。”
检查站排班,周二光排在第一天,也就是说现在就已经开始在检查站值班了。
周丽红没太整明白陈建民的意思,目送他跳进西院,转身把那一大包衣裳拎进屋里。
刘金山老两口有点奇怪了,这个陈建民今儿个是咋地啦?上午来一回,晚上又来了!
不会还想借点儿啥玩意儿吧?
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陈建民很不客气地坐下来,把刘金山的烟笸箩拽过来卷了一根蛤蟆头,点着了深吸一口。
别说,老刘这烟整得挺好,不是特别冲,还有那么一股子甜味儿。
刘金山能沉住气,可是刘婶却有点儿担心了,瞅这样不像是要借东西,难道是想提啥过分要求?比如让她儿媳妇儿住到护林站去……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建民侄子,你这是有啥为难事儿了吗?”
陈建民叹了一口气,“刘婶,还真就让你说着了,有个事儿确实挺让我为难的。”
刘婶心头“咯噔”一下,来了来了,整不好真就像她猜的那样,这事儿绝对不行,她当时就拉下了脸:“建民,你要是想唠玉兰的事儿,婶子这儿真没啥跟你唠的。”
刘金山连连咳嗽,同时不停地给自己老伴使眼色,那意思是让她说话注意点儿,别得罪了陈建民,毕竟对他们家来讲,陈建民可是财神爷一样的人物。
陈建民愣了片刻,心说这小老太太还真敢唠。
他之所以进来之后不直接说事儿,反倒是拿腔作调的,其实是为了送出人情的同时,在不让对方难堪的情况下拿捏住对方。没想到刘婶竟然误会到另一个方向上去了。
话说,对佟玉兰,他现在还能提啥要求?
那小媳妇儿早就全身心地扑到他身上了,还要啥自行车呀?
“刘叔,刘婶,你们也别歪了,我说的为难事儿吧,跟你们想的不是一回事。”
“是这么个情况,这不是到防火期了吗,我们检查站打算临时雇个人二十四小时检查进山的车辆和人员。”
“就是吧,因为这里面可能会涉及处罚之类的事,所以,不是我特别相信的人,我是真不放心放到那位置上去。”
陈建民的话音刚落,一向不咋愿意跟人闲扯淡的刘金山马上接住话头:“建民侄子,眼前不就有个能让你特别放心的人吗?”
“咦?”陈建民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刘金山这一号人物似的,“我咋就没想起刘叔你呢?不过吧……”
他心里对刘金山的反应挺满意。
现在可是他手握着用人的大权,说用谁就用谁,但绝对不能上赶着送人情,刘金山就特别理解了他的想法,所以,等他一放出口风,刘金山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推荐了他自己。
这里面儿就涉及主动和被动两个层面了。
如果是陈建民直接提出想雇刘金山,刘金山纵然会高兴得找不着北,也肯定能牢牢记住他送过来的人情,但陈建民就不好提出那个稍带着灰色的要求了。
现在刘金山主动提出要去检查站当临时工,陈建民就心安理得地开口了,“不过,这活儿也不太轻松,得二十四小时在岗,吃住睡都得在那间小屋子里,整三个月,刘叔你觉得自己能受得了吗?”
刘金山一拍胸脯,直起腰做保证:“建民侄子,你放心,再难能有没饭吃难吗?你刘叔肯定不会半道儿撂挑子!”
这可是五十多岁的人做出的保证,还是比较牢靠的。
陈建民咧嘴一笑,“行,那就让刘叔你干这活了,一天一块钱。但是这里面还有个小要求,那就是有可能涉及的罚款,你只能报给咱们护林站的会计,也就是玉兰嫂子,绝对不能跟别人说。这能做到吧?”
刘金山身体不是太好,但脑子可没毛病,一听这话,卷烟的动作就停下来,但也就停了那么一两秒钟,马上就笑起来:“建民,你放心,这既然是咱们护林站的规矩,我肯定得守。”
陈建民满意地笑了。
不是他想拿罚款得来的钱,而是冯海涛特意提到了这一点,他得当一回事。
正说到这儿,外屋门响了,紧接着传来佟玉兰的声音:“爸、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