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民跟王立伟两人在老乐小吃部喝进去大半瓶白酒之后,唠的嗑总算是绕到了正事儿上,可是在陈建民引导着话题时,王立伟却突然问出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郝大成出事前一天跟一个人在饭店喝过酒,会不会是那人给脑子缺根弦的郝大成出的主意,让他去堵截喜欢早上跑步的刘玉霞?
陈建民咋应对?
要不说脑子是个好东西,他也确实不缺。
很快就做出了惊讶的样子,看了一眼转身往后厨方向走的老乐,放低了声音说道:“王哥,刚才只他喊你王所,你不会是派出所的吧?要不咋能知道这么内幕的消息呢。”
王立伟两手抱肩,似笑非笑:“我还真不是派出所的人。”
“嗨,你瞅我脑子,喝点儿酒净瞎嘞嘞。王哥你是哪个单位的不要紧,关键是咱们哥俩个对脾气,酒可能还没喝到位,但感情应该是处起来了。兄弟我说话就不绕弯儿了。”
“要说哥你刚才问的那事儿吧,我也恍惚听说过一嘴,是有人设计把那个郝大成,是叫郝大成吧?嗯,你刚才是这么说的。我说哪儿了?对,是有人设计把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送进去了。”
“哥,兄弟可能喝高了,话不把门儿,你听听就行,可不能往外传。我感觉吧,肯定是哪路高人瞅不惯郝大成作威作福的样子,就出手整他了。”
话到这里,陈建民压低了声音:“兄弟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本来酒量就不是很大的他,这会儿早就脸红脖子粗,甚至说话都有点儿大舌头了,所以,咋瞅都像是喝高之后啥话都敢唠的样子。
只不过……“兄弟”那两个字说得很含糊。
“哈哈……”王立伟大笑,“兄弟,这间屋子里只要没别人,你说话不用顾忌啥。行了,我也不刨根问底了。总算是明白为啥建民服装店的人想开一个家具店就办不下来营业执照了。兄弟,喝酒。”
“喝酒可以,哥,一瞅你就是有身份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帮兄弟一个忙?”陈建民晃晃悠悠地端起酒盅。
“先喝酒!完事再说别的!”王立伟一口干掉那盅酒。
陈建民也不得不跟,拧着眉毛倒进嘴里,强行咽了下去。
王立伟从陈建民手里抢下酒瓶,亲自给他倒上,稍有点儿严肃地说道:“事儿有点难度……对了,你应该猜到我是谁了吧?”
面对王立伟这种人精,陈建民也不遮掩了,“王哥,我在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猜到了。”
这当然是假话,但是陈建民却也在话里坦诚了刚才问他身份的那句话是假的,这种真真假假掺和到一起的交代,不由王立伟不信他,眼神儿都真诚了很多。
陈建民稍微想了想,很直接地说道:“王哥,事儿能不能办成不重要,我觉得能认识你才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那啥,兄弟敬你一个!”
这话听着舒服!
王立伟又一口干掉了一盅酒,还把酒盅倒过来给陈建民看:“兄弟,哥够意思吧?”
他放下酒盅点了一根烟,缓缓吐出一条烟龙,发自内心地感慨:“人活在这世上,谁都不可能脱离人情世故。想当初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是豪情万丈来着,这十多年早把棱角都磨没了。原则当然得坚守,但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也得有亲朋好友不是?”
陈建民秒懂这话里的深层意思,这是绕着弯答应了他相求的事儿了,马上捧场:“哥你说得太对了,谁都不是圣人,只要在原则范围内,有些事情完全可以灵活掌握。我始终觉得真正干事的人,必须有七情六欲。”
“哈哈!好!就为了你这句话七情六欲,哥也得干了这盅酒!”
“那兄弟就舍命陪君子!”
两人又干掉一盅酒的时候,陆续来了三拨客人占据了剩下那三张桌子。老乐开始忙碌起来,厨房里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陈建民和王立伟谁都没再提起正经事,开始天南海北地吹起牛来。
陈建民拥有两辈子人生经验,尤其上辈子,他可以说是走遍了全国各地,啥稀奇事儿都遇到过,这会儿大着舌头讲出来,还顺带着比比划划,逗得王立伟一阵阵大笑。
而王立伟也是个酒后话多的人,讲起这些年工作中遇到的趣事,绷着脸讲出来,有一种极致的反差,这让陈建民也是越喝越高兴。
结果,这顿酒从六点多一直喝到九点钟才散局。
两瓶六十度白酒,陈建民喝进去三分之一左右,其他的都让王立伟一个人干掉了,但他除了脸有点儿红之外,走道儿都很正常,说话也非常利索。
反观陈建民,脚底下像是踩着云彩似的,东一脚西一脚地往外走,还没忘跟老乐结账。
结果,王立伟挡住了他:“兄弟,改天过来算吧。”
出去后,王立伟又扶住他问:“兄弟,你住哪儿?我让老乐送你。”
陈建民朝东面不远处的那座大院子指了指:“哥,兄弟在那儿有个落脚的地方,今晚就住那儿。不用送,这才几步道啊!”
看着陈建民踉跄着走远的背影,老乐笑眯眯地给了评价:“有点儿滑,但人不错!”
扶着自行车的王立伟笑了,“你都说不错的人应该是差不了,他背景挺复杂,当个朋友交还是不错的。这顿饭算我的吧。”
“咦!那哪能行!我都天天盼着你来吃饭呢,哪能让你花钱?说实话,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能不能吃上饭都是个事儿。最大的可能就是走回老路子……”
“啧!老乐,我都跟你说八百来遍了,我帮你那点儿事就别一老挂嘴上了……”
“行,我记在心里头!”
……
陈建民当然没听到小吃部门口这一段对话,他脚步散乱地往木材加工厂走。
他记得第一天来这儿的时候,周莹周雪那两姐妹告诉过他,这里有一间供他休息的屋子,他还进去转了一圈儿。
现在这情况,去老丈人家不太好,去韩瑶家也不太行。
正好住到这儿,也不用走太远的路。
咦?大门口啥时候有个小房子了?
陈建民揉了揉眼睛,站在钢筋焊制的大门外往里看,确实有一栋小房子在大门里侧靠西面儿,朝东开的小窗户里还透着灯光。
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没错,这地方确实有栋小房子,应该是想当成收发室之类的。
谁住进这里了?
他使劲儿晃了晃大门,整出挺大动静。
不一会儿,从小屋里出来一个稍有点儿佝偻的人,拿着手电往门外一照,吃惊地问:“你是大东家?”
陈建民努力回忆着有那么一点儿熟悉的声音,可是被夜风吹过后,酒劲儿上来了,还没等整明白是谁的时候,就已经软软地倒在大门外。
里面的人跑过来打开大门,想把他扶起来,却没扶动,只好又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周莹周雪,你们两个出来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