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被绝望与毁灭气息所笼罩的、如同修罗场般的大厅之中,凯因那句平静得近乎于冷酷的话语,如同一道划破永夜的惊雷,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该我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论是已经身负重伤、却依旧挣扎着想要站起的春丽,还是远处角落里,在军帽阴影下悄然睁开了一丝缝隙、观察着战局的维加,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个缓步走出的、银发的男人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欧米茄·卢卡尔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狂傲、也更加愉悦的大笑!
“终于……终于等到你了!”他悬浮在半空中,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世界的神明,那双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眼眸中,充满了对一件完美艺术品的、极致的贪婪与占有欲,“我收藏品中的‘王’啊!我还以为,你会像只缩头乌龟一样,一直躲在那两个女人的身后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体内所蕴含的力量,其“质”量与“层级”,远在草薙京、八神庵之流之上,甚至,比自己刚刚吸收的大蛇之血,都要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
这才是他真正渴望的、足以冠绝他所有收藏的、最完美的珍品!
面对卢卡尔那充满了挑衅与侮辱的言语,凯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由无数力量与怨念堆砌而成的“怪物”,用一种仿佛在陈述事实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缓缓开口:
“大蛇之血,航空母舰的能源核心,还有……无数格斗家的精神怨念。”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一切喧嚣的、奇特的魔力,“你把一堆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垃圾,缝合成了一件华而不实的、充满了破绽的滑稽外套,然后,就自以为是地,称自己为‘神’吗?”
“你……说……什么?!”
卢卡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滔天的怒火!
“亵渎”!
这是赤裸裸的、对“神”的亵渎!
“区区一个凡人……竟敢……!”他那已经化为白色魔神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整个“黑色诺亚”,都在他的怒火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我要把你,连同你的灵魂,都彻底撕碎!让你永生永世,都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
他高高地举起双手,仿佛整个航空母舰的能源核心,都在这一刻,与他彻底同步!庞大到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混合了所有负面能量的、纯粹的毁灭洪流,开始在他的掌心之中,疯狂地凝聚!
然而,就在凯因也准备解放自己右臂的“魔人化”,与之一决生死之时。
一只柔软而又坚定的小手,却轻轻地,按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凯因……等一下。”
是蒂法。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身后,走到了他的身旁。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脸色因为力竭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美丽的红宝石眼眸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如同宇宙星辰般璀璨而又宁静的光芒。
“这场战斗……”她看着凯因,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等而又坚定的、属于“求道者”的觉悟,“……请交给我。”
“蒂法?”春丽在远处,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凯因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蒂法虽然精神意志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但她的身体,却早已是强弩之末。
“这不是逞强。”蒂法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微笑着,那笑容,如同雨后初晴的彩虹,充满了令人心安的力量,“这是……我的‘道’。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所追寻的、最终的‘答案’。”
她看着周围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依旧不屈的格斗家们,看着那个为了父亲而战至最后一刻的草薙京,看着那个为了正义而身负重伤的春丽,最终,她的目光,回到了凯因的身上。
“一直以来,都是你,站在我的身前,为我挡下所有的风雨。我追逐着你的背影,渴望着能有一天,能真正与你并肩。但是,我错了。”
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轻柔,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
“守护,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当我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时,我,就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了。”
“因为,我的心归于何处,我的力量,便根植于何处。”
“我心归处,不动不惑。”
凯因静静地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眼中那片再也没有丝毫迷茫与动摇的、纯净的“天空”。
他明白了。
她,已经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真正的“强大”。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了一步。
他将这座决定世界命运的舞台,将这场凡人与“神明”的对决,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此生最珍爱的、眼前这个娇小而又伟大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这一幕,卢卡尔再次发出了疯狂的大笑,“真是感人至深的爱情啊!好吧!既然你这么急着去死,那我就成全你!就让你,成为见证我神之伟力的、第一个祭品吧!”
“接受审判吧!凯撒凤凰波”(Kaiser phoenix)!”
他将手中那颗凝聚到极限的、庞大到足以扭曲光线的、暗红色的毁灭能量球,狠狠地,推了出去!
一道足以将整个“黑色诺亚”都一分为二的、充满了“无”之意志的死亡洪流,咆哮着,吞噬了沿途的一切,向着那个独自一人、静立在原地的、黑发的女武神,席卷而去!
面对这如同天灾般、根本无法抵挡的攻击,蒂法,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那一瞬间,外界所有的喧嚣、所有的混乱、所有的绝望,都离她远去。
她的精神,无限地延伸。
她感受到了脚下钢铁甲板的冰冷与坚固。
她感受到了甲板之下,那片正在咆哮的、广袤无垠的黑色海洋。
她感受到了海洋之下,那颗正在缓缓转动的、沉默而又厚重的星球。
她不再是单纯地“借用”大地的力量。
在这一刻,她自己,就化作了“大地”!
沉稳、厚重、包容万物、也承载万物!
当那道毁灭的洪流,即将触及她身体的前一刹那,蒂法,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片如同宇宙般、空明而又深邃的宁静。
她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摆出了一个最简单、最基础的、仿佛是格斗初学者才会使用的直拳姿势。
随即,向前,轻轻地,推出。
这一拳,没有名字。
这一拳,没有华丽的光效,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甚至,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它只是,纯粹地,存在着。
它代表着,一个凡人武者,在经历了无数的战斗、迷茫、与挣扎之后,最终所领悟到的、属于她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道”!
当蒂法那看似纤细柔弱的拳锋,与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暗红色的死亡洪流,正面接触的瞬间。
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狂暴的、足以毁灭万物的能量洪流,在接触到蒂法拳锋的瞬间,竟没有发生任何的爆炸!它就像是决堤的洪水,遇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蒂法的拳,没有去“对抗”它。
而是以一种更高维度的、充满了“道”之哲理的方式,将那股狂暴的能量,从中,“剖开”、“引导”、“化解”!
就像是巍峨的巨山,从容地,分开暴怒的河流!
就像是广袤的大地,静静地,承载着天降的陨石!
轰——!!!
那道被一分为二的毁灭洪流,擦着蒂法的身体两侧,狠狠地,轰击在了她身后那厚重的合金墙壁之上,爆发出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将整个大厅,都炸出了两个巨大的窟窿!
而位于风暴中心的蒂法,却依旧,静立在原地,毫发无伤。
她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脸上,露出了一抹充满了疲惫、却又无比满足与释然的、宁静的微笑。
她,已经真正地,踏入了“宗师”的境界。
随即,那股支撑着她的、超越了极限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她眼前一黑,娇小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倒去。
“区区……凡人……”
欧米茄·卢卡尔看着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与“暴怒”的情绪!
自己的“神”之伟力,竟然,被一个渺小的、他甚至不屑于多看一眼的凡人女子,给……破解了?!
这是何等的屈辱!何等的亵渎!
“竟敢忤逆神明……给我消失!!!”
他被彻底地激怒了!他将残余的力量,再次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更加迅捷、也更加恶毒的暗红色光束,射向那个已经失去意识、毫无防备的蒂法!
然而,那道光束,却永远,也无法触及到它的目标了。
因为,一个身影,一个银发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蒂法倒下的身体前。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张开了手掌。
那道足以将大厦都洞穿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光束,在接触到他掌心的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般,无声无息地,被彻底地“分解”、“吸收”、“湮灭”。
凯因缓缓地低下头,用另一只手,轻柔地,将昏迷的蒂法,揽入怀中。
他看着她那张带着宁静微笑的睡颜,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渊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抹充满了骄傲、欣慰、与极致温柔的、足以将万年冰川都融化的神采。
“你做得很好。”
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接下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银色的眼眸,瞬间,被一片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深邃的杀意所取代。
“……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