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敲完最后一行日志，后颈的贴片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肤。他没动，只是手指在键盘边缘轻轻敲了三下，像在数自己的心跳。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却稳稳地停在了门口那道光缝前。
门开了，凯斯拎着工具箱站在门口，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笑不露齿的样子：“队长，五号舱段报修液压阀。”
“现在？”凌烨抬眼看他，“不是说明天外勤才用吗？”
“提前检查一下也好。”凯斯走进来，顺手把工具箱放在桌角，动作自然得仿佛每天都会来一趟，“我刚好路过。”
凌烨盯着他看了两秒。这人最近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每次都能找个听起来挺合理的理由。更奇怪的是，自从艾力克斯被调走之后，那些总爱往他身边凑的omega和Alpha们，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没再多问，起身往外走。凯斯立刻跟上，落后半步，不多不少，刚刚好。
走廊里遇到几个技术员，原本想打招呼，可一看到凯斯站在凌烨身后，话都没说出口就默默走开了。有个新来的女性omega鼓起勇气靠近，轻声说：“凌队，我想请教一下整备流程……”话还没说完，视线扫到凯斯站定在他右后方，肩线微倾，整个人透着一股冷硬的压迫感，脸色一变，匆匆转身离开。
凌烨眼角抽了抽。
回到主控台没多久，苏晚又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说是需要他签字确认新型零件入库单。
“您看这里。”她俯身靠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凌烨的手背，“这批货是从第三星港直送的，优先级很高。”
凌烨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语气冷淡：“放桌上就行。”
苏晚没退，反而笑了笑：“听说您从不参加军官联谊会？大家都挺好奇您的。”
“我没兴趣。”
“可您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小队长，肯定很多人想认识您吧？”她的声音轻柔，带着试探。
凌烨正要开口，忽然感觉背后空气一凝——一股熟悉的气息悄然逼近，是雪松混着一点焦木的味道，不浓，却莫名让人安心。
凯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手里拿着个检测仪，语气轻松：“队长，三号机甲刚才报警了，核心轴承温度异常，得马上查。”
凌烨看了他一眼。这谎编得太离谱了，三号机甲昨天才做完全面检修。
但他没拆穿，只对苏晚点了点头：“先这样。”
苏晚脸色微变，终于退开两步，转身时脚步明显加快。
等她走远，凌烨转过身，皱眉看着凯斯：“谁让你插手的？”
“我只是来报修的。”凯斯耸耸肩，眼神却认真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凌烨一怔。
他没回答，也没赶人。
凯斯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不远不近，像一根钉子，牢牢守在他身后。
第二天中午，凌烨去物资库领备用工具包。路上碰上一位Alpha少校，笑容和气地拦住他：“凌队长，听说你在准备晋升评估材料？我这边正好负责推荐流程，不如找个时间详谈？”
凌烨皱眉。这种“提携后辈”的邀约他见多了，表面客气，实则另有所图。
他目光扫过对方肩章，瞬间判断出——这人职级根本不够资格参与推荐。
想直接拒绝？不行。那人身后还站着个记录员，手里端着便携摄像仪，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能硬顶。
他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右手，朝后方轻轻一招。
十米外，凯斯原本慢悠悠走着，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立刻加快脚步上前，稳稳站定在他侧后方。
“这位是我的保障组成员。”凌烨语气平静，“他也得听听。”
少校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换上公事公办的脸：“那就一起吧，会议室随时开放。”
“改天吧。”凌烨摆摆手，“最近还有任务。”
对方没再多说，点头离开。
拐过走廊，凌烨低声警告：“下次别跟这么紧。”
凯斯嘴角微扬：“明白，队长。”
可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一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人察觉他的存在。
下午巡检结束，凌烨独自在装备间整理工具。他脱下外套，伸手摸了摸后颈——贴片已经发黑翘边，显然撑到了极限。
翻了翻背包，军供的基础款抑制贴只剩一张，效果差、持续时间短。
正皱眉，目光落在角落一个陌生的工具包上——那是艾力克斯离开前留下的。
他犹豫了一下，拉开拉链。
里面整齐码着几件常用工具，最底下压着一支银灰色的抑制贴，标签上写着“恒温缓释型”。
凌烨盯着那支贴看了很久。
他知道这是内部测试型号，市面上还没正式配发。看来那个omega确实有点心思了。
他没多想，撕掉旧贴，换上了新的。
一股清凉感顺着后颈蔓延开来，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些。他呼出一口气，靠在墙边闭了会儿眼。
门外传来脚步声，节奏稳定，一听就知道是谁。
门被推开一条缝，凯斯站在光影交界处，没进来，只说：“明天外勤，我可以编入你的保障组吗？”
凌烨睁开眼，看着他。
沉默了几秒，他终于开口：“随你。”
没有“不准”，也没有“滚”。
凯s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神亮了一下。
他转身要走，手搭上门框时，忽然又停下：“对了，如果你觉得有人烦，不用招手。”
凌烨挑眉。
“我可以一直跟着。”他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背影利落，像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
凌烨坐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外面还有人在打主意，也知道这份平静不会太久。更清楚，凯斯不可能永远用这种方式替他挡开所有人。
但至少现在，清净了。
晚上他照常去主控台核对明日任务清单。刚坐下，通讯灯闪了一下，是林恩的加密频道请求。
接通后，少年的声音透着困意：“哥，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好点了？”
“谁说的？”
“你的脸色比上次好多了。”林恩小声说，“而且你刚刚笑了。”
“胡扯。”凌烨低声道，“我没笑。”
“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样就是放松了。”林恩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哦？……是有人帮你挡事了？”
凌烨没答。
屏幕角落的时间跳到了23:47，任务简报还没看完。
他伸手摸了摸后颈，新贴冰凉服帖，像一层隐形的铠甲。
第二天清晨，舰桥待命区。
凌烨穿着作战服走向登机通道，身后跟着第九小队成员。走到半路，他脚步微顿。
凯斯已经等在通道口，背着双肩包，手里拎着两个饭盒。
“给你带的。”他递过来一个，“荔枝味蛋白膏，加热过的。”
凌烨接过，没说谢，也没扔。
队伍继续前进。凯斯落后半步，跟在他斜后方。
阳光从舷窗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拳宽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