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的手还停在凌烨鼻尖前，指尖有点发烫。他笑得像个偷吃糖果的小孩，眼睛亮晶晶的，闪得让人心慌。
凌烨抬手就把他脸推开，动作干脆利落：“收起你那副欠揍的样子。”
“可我就是高兴啊。”凯斯往后退了半步，风衣领子被夜风吹得轻轻一扬，“你知道吗？刚才那一口，是我今晚最值的收获了。”
“收获？”凌烨冷笑，“我是什么零件，任你拆任你装？”
“不，”凯斯耸耸肩，语气轻快，“你是唯一一个掐过我腰、还能让我心甘情愿的人。这说明——你心里已经有我了。”
凌烨没说话，转身就走。走廊的灯光洒在他身上，背影清瘦又倔强。工装裤脚边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润滑油，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油光。
凯斯赶紧提着行李箱跟上，轮子在金属地面上滚出一串细碎的声响。
舰队刚宣布进入休整期，整备所里不少人已经开始收拾工具包准备休假。唐笑笑临走前还特意探头看了眼主控室方向，小声嘀咕：“这俩要是能一起放假，基地估计能清净好几天。”
但她没看到的是，此刻站在登机口外的两个人，正僵持在一场谁都不肯先低头的拉锯战里。
运输艇泊位亮起绿灯，提示即将启程。凯斯停下脚步，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双手插进风衣口袋，歪头看着凌烨：“你就真不想跟我走一趟？首都星新开了一家机修馆，老板是我朋友，专门修老型号引擎，你肯定感兴趣。”
“我不缺活干。”凌烨靠着通道边的柱子，声音冷淡，“第九小队还有三台机体等着检修。”
“那你总得休息吧？铁山都申请去钓鱼了。”
“他钓他的鱼，我修我的机。”
凯斯叹了口气，忽然靠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别装了，我知道你在躲什么。你怕进了阿瑞斯家门，会回不来……或者更糟，被人当成软肋拿捏。”
凌烨眼神一沉：“我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假期浪费在应付一堆陌生人身上。”
“可你会见到我家人。”凯斯认真起来，“而且这次不一样。我不是带你去认亲，是去解决问题。”
凌烨皱眉：“什么问题？”
“那个还没彻底作废的婚约。”凯斯说得平静，“我不想再让它挂着了。它曾经伤过一个人，现在，我要亲手撕了它。”
凌烨沉默了一瞬。他知道凯斯说的是当年的事，却不知道对方早已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被退婚的beta。
他不想深想，也不想回应这种带着赎罪意味的话。
“我现在跟你回去，只会让事情更乱。”他说，“德里克不会让你轻易动那份协议，尤其在你最近总是出现在我身边之后。”
“所以他越反对，我越要去。”凯斯笑了笑，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说，你不觉得我回家处理家务事，挺帅的吗？孤身一人，直面家族压力，为爱而战。”
“为你自己的麻烦收尾罢了。”凌烨嗤笑一声，“别把自己演成悲情男主。”
“可你才是我剧本里的女主角啊。”凯斯眨了眨眼，一脸坏笑。
凌烨翻了个白眼：“滚。”
“你看，你每次说‘滚’，其实都是在说‘别走’。”凯斯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到他面前，“不然你干嘛一直站在这儿送我？早该回整备间拧螺丝去了。”
凌烨没动，也没说话。他就这么盯着凯斯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
远处传来登机广播，一遍遍播报着航班编号和起飞时间。
凯斯终于收起了几分笑意：“我知道你现在不能跟我走。我也明白，贸然带你回去，等于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但我必须去面对，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你。”
凌烨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小心。”
“我会的。”凯斯点头，提起行李箱，“通讯保持畅通，每天至少发一条消息，不然我就派无人机回来盯你。”
“你有病。”
“对，我还挺严重的。”他笑着后退一步，忽然伸手，“临走前，给点纪念品呗？护身符也好，旧扳手也行，只要是你的东西就行。”
凌烨皱眉：“神经。”
“哎，Alpha出门执行任务，不得带点念想？”凯斯摊手，“不然万一路上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没人会拐你这种烦人的家伙。”
“那你给我个吻壮行？”凯斯挑眉，“就一下，算送行仪式。”
凌烨直接抬腿踹他箱子。
凯斯笑嘻嘻地拖着行李绕开：“真这么抗拒亲密接触？上次咬你鼻尖都没反抗，这次连碰都不让碰？”
“那是意外。”凌烨冷冷道，“再提这事，我就把你塞进货舱当违禁品运回去。”
“威胁无效。”凯斯走到栏杆边，低头看着下方缓缓启动的运输艇，“不过……我真的想带点你的东西走。不是为了炫耀，是怕我自己撑不住的时候，忘了为什么非要做这件事。”
凌烨盯着他侧脸，忽然发现那抹惯常的笑容底下，藏着一丝疲惫。
他没说话，伸手摸向颈间。
那根红线挂着的铜牌，一直贴着他皮肤，八年了，从未摘下。林恩亲手系上的，说是保平安的。他不信这些，但也一直留着。
现在，他一把扯下来，塞进凯斯手里。
“拿去。”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别弄丢，也别跟人说是谁给的。”
凯斯愣住，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泛旧的牌子，边缘已经被磨得圆润，编号LY-09刻得很浅，像是怕被人看清。
他慢慢握紧，放进内袋，贴在心脏的位置。
“等我回来。”他说，“原样还你。”
“随便。”凌烨转过身，“走了就别啰嗦。”
运输艇舱门开启，乘务员示意登机。
凯斯最后看了他一眼，拎起行李走向舷梯。走到一半，他又回头：“喂。”
凌烨没回头，但脚步顿了一下。
“下次见面，”凯斯笑着说，“我要的就不只是护身符了。”
凌烨抬起右手，朝后比了个中指。
凯斯哈哈大笑，身影消失在舱门后。
引擎轰鸣声响起，艇体缓缓升起，划破夜空，留下一道渐远的光痕。
凌烨站在原地没动，手指无意识抚过空荡的脖颈。那里凉了一块，像少了一层皮。
他收回手，攥成拳，转身朝整备所走去。
主控室灯还亮着，维修日志界面停留在昨天的数据分析页。他坐下，调出第一台待修机体的故障码，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通讯提示：【已连接】。
紧接着，一条消息跳出来：【平安抵达中转站，你的符正在替我挡灾。】
凌烨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删了。
五分钟后，他又打开对话框，输入三个字：【知道了】。
发送成功。
他关掉通讯窗口，继续看数据流。
下一秒，新消息弹出：【你说“知道了”，是不是等于“想我了”？】
凌烨猛地合上终端盖子。
门外传来赵铁山的声音：“队长！三号库房那台老式牵引机又卡死了，您来看看呗？”
“来了。”他起身，抓起工具包，脚步沉稳地走出主控室。
夜风吹过通道，卷起一片碎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