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冬至前夜,小雨刷着购物网站,手指停在了一个标着“昭和初期日本人形”的娃娃页面上。
“这可真不一样。”她喃喃自语。
那娃娃确实精美,丝绸和服上绣着细密花纹,脸色瓷白,头发乌黑。但吸引小雨的,是它那双玻璃珠做的眼睛——深褐色,透着难以言说的诡异,仿佛能穿透屏幕直视人心。卖家在东京,描述写着“约1930年代制作,曾为某神社藏品”。
东北的冬天来得早,窗外沈阳的铁西区已是银装素裹。小雨独居在这套租来的老房子里,父母早逝,只有一只橘猫作伴。作为广告公司文案,她习惯了加班回家的冷清。或许正是这份孤独,让她对那个娃娃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感。
“就当是给自己买个新年礼物吧。”
十二天后,包裹到了。
打开层层包装,娃娃露出的那一刻,小雨莫名打了个寒颤。屋里的暖气很足,但那寒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橘猫“大黄”弓起背,发出低吼,死死盯着娃娃。
“怎么了你?不过是个玩偶。”小雨摸摸大黄的头,把娃娃摆在书架上。
那天晚上,她梦见一个穿和服的小女孩站在雾中,伸着手,像是在讨要什么。
第二天起床,小雨发现客厅的茶几挪了位置。她以为是自已记错了,没多想。接下来几天,家中小物件的方位总有些微变化:剪刀从抽屉跑到了流理台上,化妆台上的口红排列顺序变了。
更奇怪的是大黄。一向温顺的它开始对着书架低吼,不肯靠近娃娃所在的区域,食欲也减了不少。
小雨开始留意那个娃娃。
它的眼睛似乎总是追随着她。无论走到房间哪个角落,都能感觉到那两道玻璃质地的视线,冰冷而执着。有一次,她特意把娃娃面朝墙壁摆放,第二天早上,它又转回来了。
“我肯定是工作太累了。”小雨揉着太阳穴,把这一切归咎于加班产生的幻觉。
直到那个下雪的夜晚。
她被细微的摩擦声惊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拖动。声音来自客厅。她轻轻下床,透过门缝,看见娃娃倒在书架前,位置离边缘近了许多,仿佛刚刚移动过。
小雨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翻出旧手机,设置成监控模式,对准书架。
“我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监控录下的内容让她头皮发麻。
凌晨2点17分,娃娃的头微微转动;3点40分,它整个向前移动了五厘米;4点30分,它的手指似乎弯曲了一下。最恐怖的是,当小雨放大画面时,她发现娃娃的头发比刚到手时长了一小截——原本只到肩部的发丝,现在已垂到上臂位置。
小雨决定找人问问。
她联系上了辽大民俗学的李教授。视频通话里,老教授看着娃娃的照片,眉头越皱越紧。
“日本人形娃娃有时会被认为有灵性,特别是那些曾经被供奉在神社的。”李教授推了推眼镜,“东北地区其实也有类似的说法,你知道‘附灵物’吗?”
小雨摇摇头。
“在东北民间传说中,有些物件会附着灵魂。特别是那些与主人有强烈情感联系、或者经历过重大变故的物件。”李教授顿了顿,“我研究过一些档案,1945年日本投降后,不少日本侨民仓促撤离,留下的物品中就有这种人形娃娃。有些被本地人收留,后来传出不少怪事。”
李教授告诉小雨,抚顺档案馆里有一份1953年的记录,提到一个类似的日本娃娃被发现在某户人家中,“据称会移动并改变外貌,最终被焚毁”。
“如果你不介意,我建议你联系一下本地的萨满。对于这种事,民间智慧有时比学术解释更有用。”
通过朋友介绍,小雨找到了一位住在郊区的老萨满。
那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眼睛却亮得惊人。她只看了一眼娃娃的照片,就摆手道:“这东西不好,里头有东西住着。”
老萨满告诉小雨,那不是普通的灵魂,而是一种更为古老的存在——“借助人形容器显化的地灵”。
“我们东北这地方,地底下有东西。”老萨满神秘地说,“它们比我们还早在这里,有时候会借用人造的物件显现自己。特别是那些被精心制作、又经历过情感冲击的东西。”
老萨满给了小雨一道符和几句口诀,但提醒她:“这只是暂时的,你得找到合适的方式送走它,否则它会一直缠着你和你后代。”
回到家,小雨发现大黄蜷缩在卧室角落,不吃不喝。娃娃的头发又长长了,现在已经到了手肘位置,而且它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形成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天晚上,小雨做了个更清晰的梦。
梦中不是日本小女孩,而是一个穿着满族传统服饰的东北女子,站在白桦林中,向她招手。女子身后,是一片废墟,看起来像是一座被烧毁的神社。
醒来后,小雨脑海中浮现一个地址——那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位于吉林通化一带。
她请了假,带着用红布包裹的娃娃,开车前往那个地点。
经过几个小时颠簸,她终于找到了梦中的白桦林。林中确实有一片废墟,当地人告诉她,那里曾经是一座小型神社,日本人建的,战后被焚毁。
废墟旁,小雨遇到了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
老人看到娃娃,脸色大变。
“你从哪里找到这个的?”他声音颤抖。
老人讲述了一个故事:1944年,一位日本神职人员在这里收养了一个中国孤儿。他把孩子当作自已的,还特意制作了一个融合日本和满族文化特征的娃娃送给孩子。1945年日本战败,神职人员被迫撤离,临行前,他在神社里举行了一场未完成的仪式,希望能保护那个孩子。之后,神社被焚毁,娃娃不知所踪。
“那孩子就是我。”老人说,眼中含泪。
小雨恍然大悟,娃娃中的存在,不是恶灵,而是一份未完成的守护承诺和跨越血缘的父爱。
在老人指导下,他们在废墟前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融合了神道教和萨满教的元素,送走了娃娃中的灵。
仪式结束时,娃娃的头发停止了生长,那诡异的眼神也变得平静。
回到沈阳后,小雨的生活恢复了正常。大黄不再恐惧,家中的物品也不再莫名移动。
她把这段经历记录下来,存在电脑里,偶尔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