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侍寝”两个字落下的瞬间,凝固成了冰。
时间静止了足足三秒。
苏清寒像是第一次认识楚凤辞一般,用一种看疯子,看怪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讥讽和凉薄。
“侍寝?”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要细细品味其中的荒谬。
“楚凤辞,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你以为你换个花样,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就会屈服?”
他脸上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冰的冷酷。
“我告诉你,别说侍寝,你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让我觉得恶心。”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
楚凤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又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洪流,毫无征兆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都要清晰。
凤阳王府。
大夏王朝唯一一个异姓王府。
原主的母亲,老凤阳王,曾是大夏赫赫有名的战神,为国征战,立下不世之功,才被破格封王。
只可惜,三年前,老王爷在与北境蛮族的最后一战中,为护驾当今女帝,力竭战死。
从那以后,凤阳王府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老王爷一生戎马,膝下只有楚凤辞这么一个女儿。
而原主,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文不成,武不就。
大字不识几个,兵书策论更是一窍不通。
至于习武……这具身体从小体弱,经脉闭塞,根本就是个无法修炼的废柴。
老王爷在世时,还能凭着赫赫战功和女帝的几分情面护着她。
老王爷一死,她便成了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
一个继承了王爵,却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饮酒作乐、欺男霸女的纨绔。
而她和苏清寒的这桩婚事,更是她斑斑劣迹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清寒,当朝丞相苏家的公子,京城有名的才子,容貌清绝,是无数贵女心中的白月光。
而他,早有心上人。
那个人,便是当今女帝最疼爱的三皇妹,裕安公主,楚云瑶。
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原主偏偏在一次宫宴上,对苏清寒一见钟情,从此展开了疯魔般的追求。
送礼、堵人、写情诗……所有死缠烂打的招数都用尽了,换来的只有苏清寒愈发冰冷的厌恶。
最后,她竟在一次大醉之后,使了下作手段,与苏清寒有了肌肤之亲,并以此要挟,逼得苏家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婚事。
大婚那日,苏清寒一身缟素,气得丞相差点当场昏过去。
而满京城的百姓,都在看凤阳王府的笑话。
婚后一年,原主变本加厉,试图用各种方法讨好苏清寒,想要得到他的心。
可她越是讨好,苏清寒就越是鄙夷她。
他将她所有的示好都视作别有用心的算计,将她所有的卑微都当成令人作呕的表演。
而原主,则在日复一日的冷暴力和自我折磨中,变得更加自卑、暴躁,只能靠着酒精来麻痹自己。
直到昨夜,她又一次喝得烂醉,回来后与苏清寒大吵一架,情绪激动之下,竟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然后,才有了林晚风的到来。
接收完这些记忆,楚凤辞的心,沉到了谷底。
好家伙。
她不仅穿成了一个无法修炼的废柴,还是个家道中落、仇家遍地、抢了别人心上人的恶毒女配。
这拿的是什么地狱开局的剧本?
唯一的翻盘点,就是那个“多子多福”系统。
和那个身负“九玄冰脉”的男人。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清寒身上。
此刻,他正因为她的沉默而感到不耐,眼中的鄙夷更深。
“怎么,无话可说了?”
“终于肯承认自己是个不知廉耻,只会用下三滥手段的废物了?”
苏清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他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残忍地撕开她的伤疤。
“楚凤辞,我告诉你,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你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云瑶一人。”
“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像你这种卑劣无耻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他以为,这番话会像从前一样,让楚凤辞崩溃、哭闹,或者发疯。
然而,他失望了。
楚凤辞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仿佛他口中那个不堪的人,根本不是她。
“说完了?”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苏清寒一愣。
楚凤辞掀开被子,赤着脚,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明明比他矮上一个头,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寝衣,脸色苍白得像鬼。
可她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势,却压得苏清寒下意识地想后退。
“你说得对。”
楚凤辞开口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极冷的弧度。
“我的确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因为我,根本不需要。”
她的手指,轻轻点上自己的心口。
“爱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能让我变强,不能让凤阳王府重振威名,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苏清寒眼中有一丝诧异。
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话。
楚凤辞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至于你说的楚云瑶……”
她轻笑一声,笑声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只能活在你回忆里的白月光罢了。”
“苏清寒,你看清楚现实。”
“她是高高在上的裕安公主,未来或许会是权倾朝野的亲王。而你,是我楚凤辞的正君。这是写在皇家玉牒上,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与她再无可能。”
“你!”苏清寒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气到浑身发抖。
他最珍视的感情,最圣洁的爱恋,在她的嘴里,竟然变得如此不堪和现实。
这比打他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受。
“所以,收起你那可怜的深情吧。”
楚凤辞的语气愈发冰冷,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心在谁身上。”
“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
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身上极具侵略性地扫过,最后,落在了他的小腹上。
那目光,看得苏清寒头皮发麻。
“或者说,我要的,是你为我,为凤阳王府,生下一个继承人。”
“这是你身为正君的,唯一价值。”
“也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
疯了。
这个女人,彻彻底底地疯了!
苏清寒气得眼前发黑,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才让他勉强维持住理智。
“痴心妄想!”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我苏清寒就算是死,也绝不会生下你这种女人的孩子!”
“是吗?”
楚凤辞挑了挑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激烈反应。
她缓缓后退两步,重新坐回床边,姿态慵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丞相大人……年纪不小了吧?”
她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苏清寒一僵,不明白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听说,苏丞相最近在朝堂上,被御史台弹劾得厉害。说她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还有你的妹妹,在国子监和人斗殴,打断了吏部侍郎家小姐的腿,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
“苏家,看着风光,其实早就危机四伏了吧?”
苏清寒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这些事,都是苏家的机密,她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我一句话。”
楚凤辞看着他骤变的脸色,满意地笑了。
“只要我明天上朝,在女帝面前为你苏家说几句好话。你说,女帝是信弹劾你的御史,还是信她亲外甥女,信她最忠心的老凤阳王留下的唯一血脉?”
苏清寒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女帝对楚凤辞再不喜,可对战死的老王爷,却始终怀着一份巨大的愧疚。
只要楚凤辞肯开口,女帝一定会给这个面子。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我的条件,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楚凤辞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侍寝,生子。”
“你乖乖配合,苏家就能安然无恙。”
“你若是不从……”
她抬起头,那双曾经只懂追逐他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我不介意,让整个丞相府,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