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胤禛那次从秋月居离开,墨兰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墨兰也曾提着精心准备的食盒去澹宁居求见。
苏培盛拦在门口,脸上带着惯有的恭敬笑容,却说着拒绝的话:
“福晋,王爷正忙于公务,特意吩咐了,不见人。”
墨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沉默片刻,终究是转身离开了。
一连三四日求见,都是如此情态。
可偏偏这天,年世兰也带着颂芝出现在了澹宁居门口。
她显然是听见了苏培盛拒绝墨兰的话,脸上笑容绽开,合不拢嘴。
“见过福晋。”
年世兰随意地行了个礼。
站起身后,她的目光在墨兰手中的食盒上转了一圈,笑意更深:
“福晋这三四日,日日都来见王爷,怎么还没见着吗?”
“福晋有什么要紧话对王爷说,不如告诉妾身,妾身代为转达?”
墨兰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年世兰:
“不劳烦妹妹。夫妻密话,岂有叫外人转达的道理。”
年世兰掩唇轻笑,指尖的蔻丹鲜艳夺目:
“福晋说的是,只是福晋怕是难等与王爷密话的机会了。”
她向前一步,俯身凑到墨兰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语,语气里满是挑衅:
“最起码,今日不可能了。”
说完,她利落转身,面向苏培盛,声音恢复了清亮:
“苏公公,王爷昨个说想吃我做的杏仁酪当下午茶,我如今带来了。”
苏培盛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当着嫡福晋的面,放这位年侧福晋进去,着实打了福晋的脸。
可这是王爷的命令,他这个做奴才的只能照办。
他侧过身子,让开道路,将年世兰请了进去。
门关上了。
苏培盛立刻快步走到仍站在原地的墨兰面前,压低声音解释:
“福晋,王爷如今的确是烦闷,想要有人在身侧红袖添香。”
“不召见您,想来是怕您辛苦,体恤您呢。”
墨兰点了点头。
她明白苏培盛的难处,并未出言为难。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年世兰踏进书房的那扇门,看着那门在她面前合拢。
心中不是不恼,但更多的是惊骇。
成婚十余载,还从未有过胤禛将自己拒之门外,转头却召幸旁人的场景。
这不对劲。
墨兰站在书房门口,在脑海中冷静地询问系统,胤禛对自己如今的好感度。
【胤禛对宿主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85】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落下。
墨兰袖中的双拳紧握。
这几日好感度降得不明不白,毫无征兆。
她必得弄清楚了,否则,她若真失宠了,日后在这王府中,她要如何自处?如何生存?
那日在澹宁居门口发生的事,像长了脚一样,很快传得府中上下皆知。
想也不用想,这自然是年世兰的手笔,是她有意命人散播,要落墨兰的面子。
这段时日,年世兰被胤禛偏疼,得宠得很,风头正盛。
她又在胤禛跟前求了恩典,提拔了一个名叫黄规全的小太监到事务院任了个小主管。
府中的人最是势利,都看得出王爷如今宠幸年侧福晋,远远高过了福晋。
事务院的人虽不至于在明面上苛待秋月居,可做事的态度已然不同。
凡事,都得以琪华阁那边为先。
不论是份例里的时新绸缎、珍贵补品,还是冬日用的银炭、摆设的鲜花,都得等琪华阁挑剩下了,才慢悠悠地送来秋月居。
为着这些琐事,就连向来最沉得住气、懂得隐忍的管事太监姜忠敏,也在向墨兰回禀事务时,忍不住动了气。
“福晋,那个新来的黄规全,实在是不像话!”
姜忠敏语气愤慨:
“他仗着是年侧福晋的远亲,在事务院里横行霸道,专会欺压底下的小太监。”
“见了奴才,也全无恭敬,言语间多有挑衅,简直不把秋月居放在眼里!”
墨兰坐在上首,安静地听着。
听完,她只是叹息一声:
“眼下年关,诸事繁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在这个关卡与他们起冲突。”
她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
“你去查查,底下哪几个受了委屈,好好补偿一番,多给些赏钱,务必让他们过个好年。”
说着,墨兰示意身旁的芳若,让她取些银钱交给姜忠敏。
这些钱,都是墨兰动用自己的体己贴补的。
如今局势不明,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惹了胤禛生厌,盲目与年世兰相争,只会暴露自己的弱点,引来更猛烈的攻击。
她只能暂且息事宁人,稳住阵脚。
不仅如此,墨兰还亲自修书一封,命人快马送回乌拉那拉府。
信中,她恳切地告知额娘府中近况,并再三叮嘱:
务必约束族中所有人,在这年节前后这段敏感时日,行事必须格外谨慎小心,万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无论是与朝中官员的往来应酬,还是府衙内的公务处理,都需循规蹈矩,不可收受重礼,不可结党营私,更不可仗着王府姻亲的身份行任何僭越之事。
一切以求稳为上,绝不能授人以柄。
她就这么安生地过着日子,约束秋月居上下,低调行事。
很快,到了除夕。
这一夜,宫中设宴,按照规矩,唯有嫡福晋可与亲王一同入席。
胤禛就算再不想见墨兰,也不能违背这祖宗礼法。
除夕当晚,墨兰早早穿戴好亲王嫡福晋的全套命妇朝服,珠钗环佩,装戴得整整齐齐,来到了澹宁居外等候胤禛一同出发。
胤禛此刻还在内间梳洗更衣。
墨兰站在外厅,犹豫一瞬,还是想尽一下嫡福晋的本分,进去伺候。
可意料之内地,她再次被苏培盛客气地挡了回来:
“福晋稍候,王爷这边……有奴才们伺候就行。”
墨兰不再坚持。
她退到院中,在寒冷的空气里,规规矩矩地直立着等待。
夜色渐浓,寒风刮过院中的枯枝,发出簌簌声响。
她一动不动,仿佛感觉不到冷。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内间的门终于开了。
胤禛走了出来。
他身着亲王礼服,气度威严,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是这整整半个月来,她与胤禛第一次相见。
他目光扫过院中的墨兰,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淡然无波:
“走吧。”
然后,径直从墨兰面前走过,向院门外等候的轿辇而去,没有多说一句。
墨兰垂下眼睫,默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