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行驶,车轮辘辘。
车厢内,气氛凝滞,尴尬得让人喘不过气。
墨兰端坐着,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紧。
她侧过头,看向一直闭目养神的胤禛,终于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王爷,妾身不知这段时日何处惹了您不快,让您对妾身避之不及。”
她顿了顿,见胤禛眼皮都未动一下,心沉了沉,继续道:
“求您明说,妾身一定改。”
说着,在这行进中的马车内,墨兰竟就这么扶着车厢壁,屈膝跪了下去。
一直闭目养神的胤禛,终于睁开了眼。
他看见他的发妻,乌拉那拉·柔则,此刻如此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心头猛地一刺,泛起细密的疼。
这是他的发妻,是与他相伴走过十余年的爱人,还是弘昐与和宜的母亲。
他是爱重她的。
可是,当日大军归朝的消息传来,她脸上难以抑制的喜色是那样真切。
即使她后来解释是为侄儿归来高兴,可胤禛心中总是难免多思——
她念着的,当真是侄儿吗?
还是……那个人?
还有那道冰糖肘子,她说那是闺中学的第一道菜。
那时,他和柔则还未相识,她想要学做菜的少女心思,是不是因为那个人而起?
那道冰糖肘子,是不是那个人爱吃的?
自从那日在秋月居离去,这些念头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胤禛,扰得他心烦意乱,无法再像平常一样坦然面对柔则。
于是,他干脆下令不见。
这些日子,胤禛也听苏培盛禀报了,柔则日日来澹宁居求见,甚至还被年世兰好生奚落了一番。
听到这个消息,他心中反而好受了些许,毕竟这代表柔则心中还是在意他,愿意为了他放下身段,委曲求全。
如今,她这幅低姿态,也是如此。
胤禛心软了,想伸手去扶,可不知为何,那手像是被无形的线拴住,终究没有伸出去。
他只是开口,声音听起来异常冷淡:
“起来吧。”
“马上入宫了,别将衣衫跪皱了,在皇阿玛面前失了体统。”
墨兰听明白了。
他不想谈,至少现在不想。
看胤禛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墨兰只能在心底无声地叹息,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她顺从地应道:
“是。”
随即起身,默默坐回了原位。
马车很快驶入紫禁城。
除夕夜宴,灯火辉煌。
亲王阿哥与后宫妃嫔齐聚内殿,文武大臣则在外殿,共贺新春。
因今年平定策妄阿拉布坦之战大获全胜,龙心大悦,皇帝特许此次战役的有功将领入内殿参加宴席。
宴至酣处,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声宣唱:
“宣——平定策妄阿拉布坦振武将军傅尔丹、副将马佳·苏赫入殿觐见!”
两名将领应声而入。
走在前面傅尔丹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威仪赫赫。
而跟在最后的马佳·苏赫,则格外引人注目。
他身着石青色蟒纹朝服,身形挺拔如松。面容虽因边关风沙侵袭略显粗糙,却难掩其下棱角分明的俊朗。眉宇间既有军旅淬炼出的坚毅果决,又不失世家子弟的清贵之气。
他大步走来,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如鹰。
墨兰见过不少样貌出众的男子。
或如小公爷齐衡那般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或如顾廷烨那般桀骜硬朗的沙场武将,还有她上一世嫁的梁晗,虽浪荡了些,却也是风流倜傥的样貌。
可这马佳·苏赫,既有沙场悍将的凛然气魄,又有世家公子的清俊轮廓,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墨兰看着面前这人,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似曾相识之感,仿佛在哪里见过,脑海中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皇帝对几位将领大加赞赏,尤其对着马佳·苏赫说道:
“苏赫,你此番随军出征,勇猛果敢,屡立奇功,真乃少年英雄,年少有为,不愧是将门虎子,可继承你父亲的骁勇!”
马佳·苏赫立刻躬身,言辞恳切:
“奴才不敢居功,全赖陛下天威浩荡,将士用命,更蒙陛下信任,给予奴才效力的机会。”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问道:
“说吧,此次立下大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马佳·苏赫略一思索,拱手道:
“陛下,奴才斗胆,想为军中那些同样奋勇杀敌的年轻将领们,求个恩典赏赐。”
皇帝闻言,捋须笑道:
“朕知道这事。前两日你呈上来的折子,朕看过了。里头列举了不少有功的年轻小将,个个都是好样的。”
“你能不居功,肯为同袍、为后来者请命,这份胸襟,你做得很不错。”
苏赫连称不敢,态度谦逊。
皇帝便让他们落座。
丝竹声起,歌舞登场。
身着彩衣的舞女们甩动着水袖,裙摆翩跹,在大殿中央层层叠叠地舞动。
就在这片繁华热闹之中,墨兰敏锐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穿越了人群,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地抬眼,想要追寻那道目光的来源。
视线穿过晃动的舞袖和晃动的水袖裙摆,却不偏不倚,正对上了那位刚刚落座的马佳将军的眸子。
他的目光深沉,带着一种墨兰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直直地锁着她。
就在这时,身侧的胤禛看着手中的酒杯,声音不高,却冰冷刺骨,清晰地传入墨兰耳中:
“从他进来开始,你就目不转睛。如今,竟敢在这宫宴之上,与旁人眉目传情。”
“柔则,你眼中,可还有本王这个夫君?”
【系统提示:胤禛对宿主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75】
墨兰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也就在这一刻,仿佛一道电光劈开迷雾,她终于从原主柔则残留的记忆深处,搜寻出了关于这个马佳·苏赫的信息。
他哪里是什么陌生人!
他是原主乌拉那拉·柔则年少时的青梅竹马。
更是她曾经的,
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