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搬进村西头那栋面朝大海的青砖大瓦房，苏棉就觉得自己这日子，真跟掉进了蜜罐子似的。
每天一睁眼，不是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儿，就是闻着院子里花圃飘来的花香。
男人林卫东更是把她当成了心肝宝贝，变着法儿地从海里给她捞各种稀奇古怪的好东西。
今天是一碗拿刚打上来的海胆做的蒸蛋，鲜得人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明天就是一盘拿大个儿的生蚝清蒸出来的，说是能补身子。
日子一长，苏棉的嘴巴也养得越来越刁。
更邪乎的是，自打儿子林念东出生，这小家伙的成长速度，简直不讲道理。
别的娃儿一岁的时候，能颤颤巍巍走两步，能含含糊糊喊声“爹娘”，那都够全家高兴半天的了。
可林念东这小子，刚满一岁，走起路来就跟个小炮弹似的，满屋子乱窜。
说话更是利索，爹娘爷奶叫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还能蹦出几个谁也听不懂的单音节。
最让苏棉觉得奇怪的是，这小子对海，有种天生的亲近。
只要一听见海浪声，他就立马不哭了，一双黑亮得吓人、瞳孔深处还带着点淡淡金色的眼睛，就一个劲儿地往窗外瞅，小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这天，林卫东看着自家媳妇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又开始对着一碗鸡汤皱眉头，心里头那根弦就动了。
【得，又到了给媳妇改善伙食的时候了。】
“媳妇，走，带你和咱儿子去兜兜风。”
苏棉一愣，看着男人脸上那副不怀好意的笑，嗔怪了一句。
“这大冷天的，兜什么风？再说了，你那个铁疙瘩，一动弹得烧多少油钱啊……”
嘴上是这么说，可她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早就出卖了她。
林卫东嘿嘿一笑，不由分说，一手抱起还在啃手指头的林念东，一手拉着苏棉，就往村西头的研究所走。
如今的研究所，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破败的县机械厂了。
一圈高高的电网，三步一岗的警卫员，把这地方护得跟个铁桶似的。
而那间能锻造火车轮子的重型车间里，一头狰狞的钢铁巨兽，正静静地趴窝着。
“海底金刚！”
“爹，岳父，你们放心回去吧，我就带棉棉和念东在附近转转，给她们娘俩捞点新鲜的。”
林卫东冲着闻讯赶来的林解放和苏文山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将苏棉和儿子扶进了那宽敞的驾驶舱。
驾驶舱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他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子，还放了两个软和的靠枕。
“坐稳了！”
随着林卫东一声吆喝，巨型天车启动，“海底金刚”被缓缓吊起，沉入了码头那片漆黑的水域。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
驾驶舱里瞬间一暗，苏棉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儿子。
“你看你，又瞎折腾！把娃都给吓着了！”
可她怀里的林念东，非但没被吓着，反而兴奋地瞪大了那双金色的眼睛，小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厚实的玻璃窗，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
林卫东熟练地扳动操纵杆，打开了机械臂前端的大功率探照灯。
一道惨白的光柱，瞬间刺破了漆黑的海水。
一个五光十色的海底世界，展现在苏棉眼前。
成群结队的发光小鱼，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从他们身边优雅地游过。
五颜六色的珊瑚，宛如海底的奇花，在水流中轻轻摇曳。
“天呐……”
苏棉的脸几乎贴在了玻璃窗上，眼里全是藏不住的震撼。
林卫东得意地咧了咧嘴，操控着机械臂，小心翼翼地从一片岩壁上撬下来几个脸盆大小的鲍鱼。
“媳妇，晚上给你做鲍鱼捞饭！”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窗边兴奋地看着外头的林念东，突然扭过头，小手指着一片漆黑的深海区域，嘴里发出一连串急促的、谁也听不懂的音节。
“哒……哒哒！呀！”
“怎么了儿子？”苏棉赶紧把儿子抱回来，以为他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林卫东却心里一动。
他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开启了自己的特殊视野。
瞬间，眼前的世界变了。
黑沉沉的海水，在他眼里变成了一片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深邃立体空间。
大部分的光点，都是代表普通鱼虾的微弱白光。
可就在儿子刚才指的那个方向，大概几百米外的深海里，正有七八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庞大身影，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游弋。
那体型，每一个都比他之前宰了的那头“海龙王”还要大！
它们一边游，一边发出一种低沉的、带着奇特韵律的声音。
而在林卫东的视野里，那声音不再是声音，而是一圈圈淡蓝色的、复杂的波纹，在水中扩散开来。
【我操！这是……海豚还是鲸鱼？不对，这体型，鲸鱼也没这么离谱的！】
林卫东心里骂了一句，刚准备操控“海底金刚”退远一点，免得惊动了这群大家伙。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怀里的林念东，看着窗外那几个巨大的蓝色光团，小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
他挣脱了苏棉的怀抱，小手再次拍打着玻璃窗，嘴里也发出了一连串“哒哒、呀呀”的叫声。
而在林卫东那匪夷所思的视野里。
随着儿子的叫声，一圈圈微弱的、却同样是淡蓝色的波纹，从儿子小小的身体里散发了出去！
虽然那波纹很弱，跟外面那几个大家伙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之于皓月。
但那波纹的“形状”和“韵律”，竟然和那群庞然大物发出的声波，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
当林念东发出的那圈波纹扩散出去后，远处那几个原本只是路过的巨大蓝色光团，竟然齐齐停了下来！
它们……转向了！
七八个庞大的身影，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朝着“海底金刚”的位置，缓缓地、不带一丝敌意地，靠了过来！
林卫东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僵在驾驶座上，看看窗外越来越近的蓝色光团，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还在兴奋地“哒哒哒”叫着的儿子。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炸开！
这小子……
他娘的，不是在瞎叫唤！
他是在……说话！
在跟那群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海兽，说话！
别人的娃儿，一岁的时候咿咿呀呀学说话。
他林卫东的娃，一岁的时候，咿咿呀呀学的是“海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