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洛序重重地带上房门,冲进了深夜的楼道。
京西市的午夜,依旧灯火璀璨,只是街道上冷清了许多。
他一边在手机地图上搜索着“24小时药店”,一边朝着最近的一个光点狂奔。
冷风灌进他的脖子,让他那颗因肾上腺素而发热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一点。
“冷静,冷静,你现在慌也没用。”
他大口喘着气,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是她现在唯一的指望了。”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那家还在营业的药店。
店里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睡眼惺忪的年轻女药剂师。
“您好,需要点什么?”女药剂师推了推眼镜,有气无力地问。
“你好。”洛序扶着柜台,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我需要……碘伏,最大瓶的。”
“还有医用酒精,棉签,纱布,绷带,医用胶带。”
“哦,对了,还有生理盐水,就是那种可以冲洗伤口的。”
“抗生素有吗?就是那种……消炎药,阿莫西林或者头孢之类的。”
女药剂师的眉毛,在镜片后面挑了一下。
“您这是……家里有人受伤了?”
“啊,对,对。”洛序含糊地应着,“我……我家养了只……阿拉斯加,跟别的狗打架了,伤得挺重,这大半夜的,宠物医院都关门了,我先自己给它处理一下。”
“我真是个天才。”他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女药剂师露出了然的神情,点了点头。
“那确实得赶紧处理,容易感染。”
她手脚麻利地从货架上,把他要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找了出来,堆在柜台上。
“抗生素是处方药,不过您这个情况特殊,我给您拿一种广谱的吧,记得按时吃。”
“谢谢,太谢谢了。”洛序看着眼前那一大堆东西,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扫码付了款,拎着那个沉甸甸的大塑料袋,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我回来了!”
洛序用脚带上门,把那个装满了希望的塑料袋,重重地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他冲进卧室,第一件事就是去摸秦晚烟的额头。
依旧烫得吓人。
布洛芬还没起效,或者说,光靠一颗退烧药,根本压不住她体内那因为严重感染而燃起的“大火”。
“妈的,不能再拖了。”
洛序把心一横,从厨房里找来一把最锋利的剪刀,又烧了一大壶开水。
他用开水把剪刀和自己的手反复烫洗消毒,然后端着一盆温水,拿着毛巾和所有药,走到了床边。
“晚烟姐,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冒犯。”他对着那个毫无反应的人,低声说了一句。
“你要是醒着,估计得一枪捅死我。”
“不过你放心,我就是把你当个……呃,受伤很重的人体模型,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他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又补充了一句。
“对,就是模型。”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
秦晚烟身上那件黑色的劲装,早就被血和泥土浸透,变得又硬又脆。
洛序不敢乱动她,只能用剪刀,顺着衣服的破口,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下剪。
布料、皮革、还有一些不知名材质的内衬……
“咔嚓,咔嚓……”
剪刀开合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很快,她那被血污覆盖的、线条流畅优美的后背,就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下。
洛序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那道从左肩延伸到腰际的伤口,比他之前看到的,还要触目惊心。
皮肉外翻,边缘参差不齐,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和断裂的筋膜。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红肿、发黑。
一股混杂着血腥和腐败的铁锈味,钻进他的鼻腔。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洛序的胃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恶心,别过头去干呕了两声,然后又转了回来,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他拧开生理盐水的瓶盖,用温水浸湿了毛巾,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弄疼了她。
接着,是最关键的一步——冲洗伤口。
他将整瓶生理盐水,对准那道狰狞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倒了下去。
清亮的盐水,瞬间被染成了红色,带着一些细小的木屑和沙砾,顺着她的后背流下,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昏迷中的秦晚烟,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忍着点,马上就好。”洛序咬着牙,手上没停,又开了一瓶。
他知道,现在心软,就是要她的命。
冲洗干净后,他用棉签,蘸满了深褐色的碘伏,开始给伤口消毒。
从伤口边缘,一点一点,向内涂抹。
那感觉,就像是在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上,涂抹着丑陋的颜料。
做完这一切,洛序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拆开一包抗生素胶囊,把里面的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然后,他用最厚的无菌纱布,一层一层地,将那道巨大的伤口,完全覆盖。
最后,再用医用胶带,纵横交错地,将纱布牢牢固定住。
最后一个胶带头被按平,洛序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后背靠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和消毒水的气味。
他看着那个被他包扎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用。
他只是一个学建筑的,不是医生。
他做的这一切,全都是凭着一些从电影和网上看来的、零零碎碎的急救知识。
“尽人事,听天命吧。”
洛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是太累了,从逃亡到现在,他的精神和身体,一直都紧绷到了极限。
现在,他只想睡一觉。
哪怕只睡一分钟也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将他从半梦半醒中惊醒。
“水……”
那声音,沙哑,干涩,却又无比熟悉。
洛序猛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去。
他看到,躺在床上的秦晚烟,那长长的睫毛,正微微地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