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那双锐利如刀的凤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扎进洛序的耳朵里。
他的后心“腾”地一下,冒起了一股凉气。
“完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这玩意儿怎么解释?跟她说这是科学的奇迹?她信吗?她怕不是当场就把我片成生鱼片,研究研究我的脑子是不是科学做的。”
洛序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转动着。
坦白?死路一条。
撒谎?九死一生。
那就只能选九死一生了!
“法器?”洛序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开始四处乱瞟,就是不敢跟她对视,“阁主您……您说笑了。”
“这哪儿是什么法器啊,就是两个……两个小玩意儿罢了。”
烛隐阁主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杯的手,食指的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洛序的心尖上。
“小玩意儿?”她的声音依旧平淡,“能让一个淬体境都不到的普通人,拥有堪比高阶修士的侦查和传讯能力,这也是小玩意儿?”
“这……”洛序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了一颗汗珠。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脸上露出了几分追忆,几分无奈,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傻气。
“唉,阁主您有所不知。”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得从我小时候说起。”
“那时候我淘气,跟着我爹在北境军营里瞎混。有一次,我自个儿偷跑出去玩,在山里迷了路,结果就掉进了一个山谷里。”
他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那山谷邪门得很,进来就出不去了。就在我以为自己要饿死在里头的时候,嘿,你猜怎么着?”
“我碰上了一个老头儿。”
烛隐阁主挑了一下那锋利的眉梢,示意他继续。
“那老头儿啊,脾气怪得很,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也不说自己是谁,就住在一个破山洞里。”
“他不像是个修士,身上没半点灵力波动,也不像是个武者,手无缚鸡之力的。整天就爱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破铜烂铁。”
洛序越说越顺,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生动。
“我呢,就在那儿陪了他小半年。他也不教我修炼,就天天让我帮他打下手,磨个零件啊,拼个东西啊什么的。”
“您说的那个‘千里镜’和‘传音匣’,就是他闲着没事做出来的。”
“按他的话说,这叫‘格物’,不叫炼器。”
“他说什么,大道三千,修炼只是其中一条路,他要走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我真是个天才!格物!这词儿多有逼格!忽悠一个古代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后来呢?”烛隐阁主终于开了金口,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后来?”洛序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后来有一天下大雨,山塌了,把那山洞给埋了。”
“老头儿……也没出来。”
“我运气好,当时正好在外面采果子,才躲过一劫。后来就被我爹派出来的人给找到了。”
“至于这些小玩意儿,都是当时老头儿给我玩的,我就顺手带出来了。”
他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烛隐阁主一眼,试探着问道:“所以说,这真不是什么法器,就是个……玩具。”
烛隐阁主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将杯中最后一口茶饮尽,然后将茶杯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咔。”
一声轻响。
“你说的那个老头儿。”
“叫什么名字?”
“赛……赛因斯。”
洛序说出那个名字,烛隐阁主那双锐利的凤眼,眼角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她敲击着杯壁的食指停了下来。
整个静室,陷入了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安静。
“赛……因……斯?”
她朱唇轻启,将这三个字,一个一个地,慢慢地咀嚼出来。
她的发音有些生硬,显然从未听过这种古怪的组合。
“对对对,就是这个。”洛序连忙点头,像是怕她不信,“那老头自称赛因斯,我听着别扭,就一直叫他赛先生。”
“我的妈呀,这名字可千万别露馅啊。科学……科学……老祖宗保佑,希望这个世界没出过叫这名儿的通缉犯。”
“赛先生。”烛隐阁主重复了一遍,目光幽深,看不出喜怒,“是哪三个字?”
“哪个赛?哪个因?哪个斯?”
“啊?”洛序又是一愣,冷汗差点就下来了。
他哪知道是哪三个字,就是顺口胡诌的。
“这个……我想想啊。”他抓了抓后脑勺,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
“老头儿不识字,我也没问过,听着音儿,大概……大概是比赛的赛,原因的因,其斤斯?”
他小心翼翼地报出三个最简单,也最不可能出错的字。
烛隐阁主听完,没再追问,只是那双墨色的眸子,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用目光,把他从里到外都刮一遍。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不通修为、隐居在山谷里的怪老头。”
她站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那身紧致的黑衣,在室内昏黄的烛光下,勾勒出一段惊心动魄的腰臀曲线。
“他耗费心血,做出来的东西,不为名,不为利,就这么随手送给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毛头小子当玩具?”
她绕过书案,一步一步,缓缓地朝洛序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洛序的心跳上。
那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也随着她的靠近,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侵略性。
“洛公子。”她走到洛序面前,停下脚步。
两人离得极近,洛序甚至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和那雪白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你这个故事,漏洞太多了。”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洛序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
“是吗?”
烛隐阁主伸出手。
那是一只冰冷、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
她的指尖,轻轻地,划过洛序的喉结。
冰凉的触感,让洛序全身的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沙哑的磁性,钻进洛序的耳朵里,“‘千里镜’和‘传音匣’,现在在哪儿?”
洛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说错一个字,那只手,随时都能毫不费力地捏碎自己的喉咙。
“我……我没带在身上。”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东西太宝贝了,我……我把它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了!”
“哦?安全的地方?”烛隐阁主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有多安全?”
“非常安全!只有我知道!”
“洛公子,你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收回了手,转而轻轻拍了拍洛序的脸颊,动作暧昧,眼神却比刀子还冷。
“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我想知道什么,你最好就告诉我什么。”
“不然……”她凑到洛序耳边,吐气如兰,“我有很多种办法,能让你开口。”
“有些办法,过程可不太好看。”
“你还这么年轻,长得也不错,要是弄坏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