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人造阳光系统模拟出的午后阳光正好,明媚而充满生机,远处的星际都市车水马龙,秩序井然。
这一切与他刚刚离开的那间阴暗、冰冷、弥漫着血腥和绝望气息的审讯室,以及数据板上那些冰冷而惊人的文字,形成了无比尖锐和讽刺的对比。
江淮清看着窗外那片“明媚”的景象,眉头却越锁越紧。
他发现自己似乎正站在一个关键的分岔路口。
一边是继续用更强硬、更残酷的手段撬开云上槿的嘴,彻底掌控Gt50以及她背后可能隐藏的一切,但这风险极高,很可能最终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和永远沉默的秘密。
另一边……是什么?妥协?谈判?接受她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合作”方式?
他脑海中再次闪过她苍白染血的脸,那双平静到诡异的眼睛,以及医生那句“无法再正常走路”的判决。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冷硬的军装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丝毫无法温暖他眼底渐深的寒意和凝重。
他站在光明的窗前,思索的却尽是阴影中的抉择。
办公室内压抑的寂静被通讯器拨号的轻微蜂鸣声打破。
江淮清站在办公桌前,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输入了一串加密频率的号码。
他的表情依旧冷硬,但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凝重和眼底深处的一抹决断,显示他刚刚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
短暂的等待音后,通讯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略显警惕的男性声音:“喂?”
“是我。”江淮清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冷冽,但熟悉他的人或许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显然有些意外,语气里带上了确认和一丝探究:“江上将?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对方的用词显得较为熟稔,并非完全公式化的上下级关系。
江淮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选择直接切入主题: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现在过来一趟好吗?”
他的语气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对等地位下的请求,但这请求本身带着不容拒绝的急迫。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快速权衡,然后开口道:
“好的。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
回答得很干脆,没有多问,显示出了相当的信任和效率。
江淮清闻言,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我在……”他报出了一个具体的、位于军部大楼内部的位置,“审讯室这边。”
“审讯室?”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里透出明显的惊讶和关切,“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地点显然非同寻常,足以让知情者立刻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江淮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似乎不愿在通讯中多谈,只是重复道,语气加重了几分:
“尽快过来。”
说完,他便直接挂断了通讯,没有给对方再追问的机会。
通讯器的另一端,一个穿着便服、气质沉稳的男人看着手中已然结束通话的通讯器,眉头紧紧皱起。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审讯室……江淮清……成功了?”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疑虑。
他不再耽搁,迅速抓起一旁的外套,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江淮清结束通讯后,手指依旧在冰冷的办公桌面上停留了片刻。
他目光扫过那份令人不安的Gt50资料,又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隔壁区域那间冰冷囚室里奄奄一息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各种情绪,转身,也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他需要先去审讯室那边等着。
走廊里回荡着他一个人清晰而冷硬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敲在某种未卜的前路上。
没过太久,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深色便服、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出现在通道口,他神色凝重,步伐很快,显然一路未曾耽搁。
江淮清正站在那间特殊审讯室的门口,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框,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去。
男人快步走近,在看到江淮清的瞬间,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眼神快速询问了一下情况。
江淮清对上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男人没有犹豫,一步跨入了审讯室。
室内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立刻扑面而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房间中央医疗床上那个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的身影。
当他看清床上之人的状况时,即便是见多识广,他的眉头也瞬间紧紧皱起,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江淮清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界。
他站在男人身后不远处,目光也落在云上槿身上,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直接指向核心:
“她,能救吗?”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动作专业而迅速地开始检查云上槿的情况。
他先是探了探云上槿的颈动脉,又翻开她的眼睑查看瞳孔,最后,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身体最触目惊心的两处——空荡的左裤管,以及右脚踝那被厚重纱布包裹却仍能看出畸形轮廓、渗出暗红血渍的伤口。
当他轻轻掀开纱布一角,看到下面那惨烈无比的伤势时,饶是他心理有所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抬起头看向江淮清,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救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控制住感染和并发症,生命体征稳住就好。不过……”
他话锋猛地一转,语气变得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质问,“你……她……她的左腿?她之前就已经截肢了?!”
他似乎无法将眼前这个遭受酷刑的人与“截肢”这个事实联系起来,尤其对象还是……
江淮清沉默了片刻,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