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槿缓了好一会儿,胸腔依旧剧烈起伏,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让人昏厥的剧痛余波。
然后,她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汗水淋漓,眼神却像是淬了毒的冰刃,直直地射向江淮清,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却清晰的字:
“果然……是个蠢货。”
到了这种地步,云上槿依旧不肯在言语上屈服半分,甚至用最直接的辱骂来回敬他的暴行。
江淮清沉默地看着云上槿,她的辱骂和这份惊人的韧性似乎反而让他更加冷静,也更加……偏执。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光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他按下了抑制环上另一个完全不同颜色的、标识着危险符号的按钮。
那通常是用于极端情况下,进行深度精神压制,抑制环的最高惩戒功能,极少被启动!
“嗡——”
一股完全不同性质的、更加深沉恐怖的力量瞬间通过抑制环作用开来!
它不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仿佛要将云上槿的意识彻底抽离、打入无尽冰寒深渊的凝滞感和虚无感!
云上槿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细微的颤抖戛然而止,瞳孔甚至有一瞬间的涣散放大,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被强行扼断的闷哼!
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骇人色泽,仿佛生命的光彩都在瞬间被吸走!
江淮清……他竟然动用了这种级别的手段!
江淮清看着云上槿在那更深层次的精神压制下痛苦不堪、几乎失去生气的模样,那双总是冰封的眼眸深处,难以抑制地翻涌起一丝极其陌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情绪。
那不是达成目的的畅快,也不是掌控一切的满足,反而更像是一种……被刺痛的不适,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懊悔。
这情绪来得突兀而尖锐,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
云上槿无力地靠在病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像离水的鱼般艰难地汲取着氧气,额头上布满冰冷的汗珠,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虚弱到了极点。
江淮清猛地收回了按在抑制环上的手,仿佛那枚冰冷的金属环突然变得滚烫。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功能各异的按钮上,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刚才所做的、以及所能做的,究竟是什么。
云上槿艰难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音,胸膛的起伏幅度大得令人心惊,显然仍在承受着那恐怖冲击后的余波。
江淮清没有再停留,他甚至有些仓促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大步走出了病房,并反手轻轻关上了房门,仿佛想要将她那痛苦的模样和急促的喘息声隔绝在身后。
病房外,江淮清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高大的身躯有些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微微仰着头,闭上眼。
病房内,云上槿那压抑不住的、急促而痛苦的呼吸声依旧隐约可闻,像细密的针一样扎在他的耳膜上,让他眉头紧紧锁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病房内,云上槿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又缓了好一会儿,那足以冻结意识的冰冷和虚无感才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神经被过度刺激后的剧烈酸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终于能稍微顺畅地呼吸,捂着依旧发闷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惨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无力地瘫坐在病床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门外的江淮清似乎终于调整好了呼吸和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推开了病房门。
云上槿依旧靠在病床上,双眼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因为虚弱而微微颤动,眉头微蹙,似乎正用尽全部力气在平复体内翻江倒海的不适和那被强行撕裂的精神创痛。
她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很,唇上毫无血色。
江淮清走到床边,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云上槿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侧脸,看着她额际未干的冷汗,他的眉头锁得更紧,眼神中那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其中担忧和懊恼的成分似乎变得更加明显。
云上槿闭着眼,呼吸依旧有些急促不稳,似乎连睁开眼皮看他一眼的力气都耗尽了,或者说,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江淮清站在床边,垂眸凝视着云上槿苍白而脆弱的样子。
她那细微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额角未干的冷汗,都像无形的针,刺着他心中某个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角落。
片刻的静默后,他鬼使神差地再次伸出手,指尖极其轻缓地触碰了一下那枚紧扣在她纤细脖颈上的抑制环。
冰冷的金属触感与他指尖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几乎是同时,云上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
她紧闭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那双平日里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些许嘲弄的眼眸,此刻却因虚弱和未散尽的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失焦,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茫然地看向他。
江淮清迅速收回了手,仿佛被那细微的颤抖烫到。
他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冷硬,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感觉如何?”
云上槿似乎花了点力气才聚焦视线。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耗尽力气的疲惫感,轻轻抬手,将汗湿的碎发撩至耳后。
这个她常做的动作此刻显得无比艰难。
随后,她才虚弱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断的烟,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根植于骨子里的韧性:
“这感觉……并不好。”
她微微喘息了一下,才继续道,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坦诚的示弱。
“我有些……撑不住了。”
她抬起眼,目光掠过他冷硬的脸,最终落在他那只刚刚收回的手上,声音更轻了几分。
“再来一次……怕是要晕过去几天了。”
这近乎直白的承认和罕见的脆弱姿态,让江淮清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