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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章邯,陈砚站在巷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思绪仍停留在那盘未尽的棋局上。然而,他深知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于是转身回到密室,继续处理与新政相关的事务。他将新令封入齿轮,置于灯下烘干。火光映照齿缘,那道与“巳”字号铜件完全一致的刻痕再度闪过,仿佛在提醒着他,这背后还有无数隐藏的危机。

他指尖轻抚陨石碎片,青光微闪即灭。片刻后,内侍低声禀报:太医令荐新医女云姜,奉诏入宫为陛下诊脉。

他未抬头,只将竹片匕首收入袖中,道:“宣。”

云姜入殿时步履平稳,素纱禅衣外罩鼠皮裘,腰间铜制听诊器轻碰案角,发出一声钝响。她低首行礼,陈砚目光扫过她发间银簪——角度偏斜,似为开锁而设。

“本县近日心悸。”他开口,指节轻叩案几三下,声调平缓,“听闻你擅诊奇症,倒要试试。”

云姜抬眼,瞳孔清亮,“脉非病,乃势也。”她反手取出药囊置于案侧,动作流畅,“心律起伏,如潮应月。”

陈砚眉梢微动。句式反转,非医者常语。

他不动声色,解袖露腕,“你说势,何为势?”

“官道壅塞,则血流滞;政令不通,则心脉乱。”她指尖搭上寸口,另一手悄然将听诊器贴于其胸左,“今脉数而促,非虚劳所致,乃谋定后动之征。”

陈砚未动,只觉听诊器冰凉,心律被逐次记录。他袖中手指微屈,竹片匕首边缘抵住掌心,以痛觉保持清醒。

“红绿二色,你可分得清?”他突兀发问。

云姜指尖微颤,“色弱久矣,唯凭纹理辨物。”她抬手指向其袖口,“然此纹为玄底朱纹,绣法出自尚衣局三十六号匠。”

陈砚垂眸。玄朱之辨,非色盲所能。陈砚记下破绽——色弱之人本难以辨别玄朱之色,云姜却能准确指出绣法出自尚衣局三十六号匠,这显然不合常理,但他却未点破。

“血色如何?”他转问。

“血非红,乃流速也。”她收手,“流速与星移同步,七日为周,今已近极。”

陈砚心头一凛。七日周期,正是章邯携陶、赵高调运、齿轮换令的节律。她竟以心律推星轨。

“你从何处学得此法?”

“骊山疫起时,观陨石光变而悟。”她取回药囊,却将一枚青铜齿轮遗落案侧。齿轮齿缘那细密星轨纹在灯下若隐若现,似乎与浑天仪运行的规律存在着某种隐秘联系。

陈砚不动,只道:“退下。”

云姜行礼,转身离去。袍角掠过门槛,未起尘。

待殿门合拢,陈砚立即召韩谈。半刻钟后,名册呈上:云姜,三日前由太医令特荐,无履历,无师承,无宫籍编号。入宫路径显示,她曾绕行骊山旧渠,于始皇陵外围陨石坑附近停留一炷香。

“盯住她。”陈砚下令,“自今夜起,冷宫废井管道加装双簧片,凡异物进出,立即截留。”

韩谈领命退下。陈砚看着云姜遗落的青铜齿轮,编号‘子一’,那熟悉的星轨纹如同云姜神秘的身份一样,让他陷入沉思,心中隐隐有不安在蔓延,他深知这背后的关联远比想象中复杂。 他取出竹简,铺于案上,以炭笔绘制三线关联图:云姜—韩姬—章邯。一线连医术与机关,一线连浑天仪与齿轮,一线连陨石坑与旧渠。三线交汇于“墨家”二字。

他停笔,取出陨石碎片,覆于竹简之上。青光渗出,映出地下暗道轮廓,其中一条支脉直通冷宫废井。他以炭笔圈定交汇点,写下四字:“天志者?”

随即,他将竹简卷起,以陨石粉封口,置入暗格。此举非为防赵高,而是防那尚未现身的幕后之手——能令色盲辨色、以心律推星轨者,绝非寻常医女。

子时三刻,冷宫废井。

云姜立于井沿,袖中药囊微启。她取出一枚铜片,其上刻满波形纹路,正是白日所录陈砚心律。她将铜片投入井下传信管道,动作轻缓,未惊落叶。

井底管道深处,韩谈早已按令升级监听系统。新装的双簧片内嵌陨石粉,遇异物即微震。铜片滑过时,簧片轻颤,触发机关,将其截入旁道暗匣。

半个时辰后,铜片呈至密室。

陈砚以浑天仪对照波形,发现其频率竟与“七日周期”星轨震动完全一致。更令他警觉的是,这节律与章邯所携碎陶上的波浪纹震动模式如出一辙。

他立即铺开沙盘,标注三方行动节律:赵高每七日调运“巳”字号铜箱,章邯所携陶片纹路呈七日潮汐式波动,云姜所录心律亦以七日为周。三者同步,非巧合。

“彼等皆在等七。”他低声自语。

他取出炭笔,在沙盘中央画一圆,内书“七”字。又以三线连向赵高、章邯、云姜。圆心未标人名,只刻一微小“巳”字。

此时,他注意到铜片背面,有一极细“七”字刻痕,笔锋顿挫,末笔上挑。他凝视良久,从袖中取出昨夜所绘棋谱残片,撕下角边,蘸茶在纸上画一“七”字。

笔迹如出一辙。

陈砚指尖骤冷。那日在棋盘旁,他以茶代墨画“七”字,旋即抹去。无人得见。可这铜片上的“七”,却与他记忆中的笔顺完全一致。

是模仿?还是……共鸣?

他将铜片翻转,再度审视星轨纹。齿缘刻痕与“巳”字号铜件标记一致,而那枚被云姜遗落的青铜齿轮,编号“子一”,正是浑天仪底座第一组校准齿轮的序列。

她不是来诊病的。

她是来校准的。

校准他的心律,校准星轨,校准“七日”周期的启动节拍。

陈砚起身,行至墙边暗格,取出一枚未启用的齿轮。他以刀削开内槽,换上新竹片,刻令两字:“查星”。

封合后,他将其置于浑天仪底座,启动机关。齿轮缓缓转动,星图投影浮现,其中一组光点忽明忽暗,正对应云姜所遗齿轮的星轨纹。

他正欲记录,忽闻外殿轻响。

韩谈快步入内,呈上一物:云姜遗落的药囊。

陈砚打开,除七十二种毒草外,仅有一枚青铜齿轮,编号“子一”,齿缘星轨纹清晰可见。与浑天仪中投影完全吻合。

他取出陨石碎片,覆于齿轮之上。

青光骤亮。

星图投影突变,原本平稳运行的光点猛然加速,汇聚成一条螺旋轨迹,直指沙盘中央那个“七”字圆心。

光束凝而不散,映照其眼。

陈砚未动,只将药囊置于案上,指尖轻抚齿轮齿缘。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轻微震动。

韩谈皱眉,“冷宫方向,管道有异动。”

陈砚缓缓抬头,“不是异动。是回应。”

他将齿轮收入袖中,对韩谈道:“传令,自今夜起,浑天仪每夜子时校准一次,记录所有星轨偏移。若有‘子’字号齿轮自行转动,立即上报。”

韩谈领命欲退。

陈砚忽道:“云姜明日若再请诊脉,准。”

“陛下不疑?”

“疑,故要见。”他指节轻敲案几,“她要数据,我给她。她要星轨,我改轨。她要‘七’,我偏不按‘七’走。”

韩谈退出后,陈砚独坐密室,取出竹简,重绘关联图。他在云姜名下添一行小字:“试其技,勿惊其主。”

随即以陨石粉封简,置入暗格。

他起身行至窗前,推开一隙。

夜风入室,吹动烛火。火光映照其眼,瞳孔深处似有青光流转。

他袖中手指微动,竹片匕首滑出半寸,寒光一闪即隐。

殿外,冷宫废井井盖微颤,一道青铜簧片在月光下泛出青痕,如蛇蜕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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