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漫过望风山地的轮廓,荧握着自制的木钓竿坐在湖边,指尖轻轻拨动水面。她刚从陌生的遗迹中苏醒不久,脑海里还残留着与哥哥失散时的混乱画面,唯有这片平静的湖水,能让她暂时放下焦虑。
“哗啦——”
钓线突然被猛地拽动,荧下意识握紧钓竿,只以为是钓上了肥美的游鱼。
可水面破开的瞬间,窜出来的不是鱼,而是一个裹着星空披风、气鼓鼓的小身影——对方的披风被鱼钩勾住,正挥舞着小短手挣扎:“喂!你这人怎么回事!钓鱼也不看清楚,我是派蒙,才不是什么鱼呢!”
荧连忙收线,小心翼翼地帮派蒙解开围巾上的鱼钩。看着眼前这个漂浮在空中、像小应急食品一样的存在,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忍不住笑了:“抱歉,我没看清。你好,我叫荧。”
“派蒙就是派蒙!”派蒙揉了揉被勾住的围巾,却在看到荧眼底的落寞时,语气软了下来,“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荧沉默片刻,轻声说起自己的经历:从陌生的世界醒来,与哥哥一同遭遇神秘神明,最后被迫分离,如今只能独自寻找哥哥的下落。
派蒙听得瞪大了眼睛,拍着胸脯道:“原来如此!那你可算遇到我了!我可是提瓦特大陆的资深向导,知道好多地方呢!我帮你找哥哥,你负责给我好吃的,怎么样?”
看着派蒙认真的模样,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用力点头:“好!谢谢你,派蒙。”
两人收拾好东西,朝着蒙德城的方向出发。沿途的风带着青草的香气,派蒙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会儿指着远处的风神像介绍,一会儿又提醒荧注意路边的魔物。荧跟在后面,听着派蒙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本迷茫的心渐渐有了方向。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小树林时,前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荧和派蒙对视一眼,警惕地走上前——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旧衣的少年,正趴在地上,似乎是不小心摔倒了。
看起来狼狈不堪。他身上的衣物有些破损,沾着泥土和草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竟是失去了一条手臂。他的脸颊埋在臂弯里,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略显凌乱的黑发。
“呀!这里怎么有个人?”派蒙吓了一跳,连忙躲到荧的身后,又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打量。
荧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失去手臂,昏迷在野外……他遭遇了什么?
她蹲下身,轻声呼唤:“喂?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声音,少年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意外清秀的脸庞,看上去年纪不大,甚至还有些未褪的稚气。
但最让荧在意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黑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空洞、茫然,没有任何焦距,仿佛迷失在了某个遥远的世界。
他呆呆地看着荧,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荧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反应时,他才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气若游丝的音节:
“……饿。”
他的声音很好听,却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勉强转动,缺乏任何情绪的起伏。
“饿?”派蒙飞近了一点,歪着头,“你也是饿晕在这里的吗?跟派蒙刚才一样诶!你好,我是派蒙,她是荧!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派蒙连珠炮似的问题,少年似乎完全无法处理。他的眼神依旧空洞,只是又极其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饿。”
他的目光落在荧背包上露出的面包一角,眼神里多了几分渴望。荧注意到他旧衣下隐约露出的疤痕,那些疤痕纵横交错,不像是普通磕碰造成的,倒像是经历过很可怕的事情。
荧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份同病相怜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也是孤身一人流落至此,无依无靠。眼前这个少年,似乎状态更糟,不仅受了重伤(失去手臂),连神智都好像有些不清楚。
她想起自己刚苏醒时的无助,心中一软,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面包递过去:“这个给你,先吃点东西吧。”
“我们先带他离开这里吧。”荧做出了决定,她从行囊里拿出一点简单的面包和水,递到少年面前,“吃点东西吧。”
看到食物,少年那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瞬难以察觉的光。他动作僵硬、略显笨拙地接过食物,慢吞吞地吃了起来,吃相倒不算狼狈,只是显得非常……机械和专注,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只能集中在“吃”这一件事上。
可吃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动作,抱着头蹲在地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
“你怎么了?”荧连忙蹲下身,伸手想扶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肩膀。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她低头一看,少年旧衣的袖口滑落,露出一道长长的疤痕,疤痕边缘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就在这时,少年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识海内,暗紫色的饕餮虚影疯狂咆哮,黑色雾气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意识防线。
过往的画面碎片般闪过:博士实验室里冰冷的手术台,绿色的药剂顺着针管注入体内;冰原上,他与执行官们厮杀,黑色雾气吞噬一切;空之执政领域里,那道撕裂时空的龙卷,还有血脉觉醒时,连自己都想吞噬的恐怖欲望……
“疼……”少年发出模糊的音节,意识在痛苦中渐渐回笼。他抬起头,眼神依旧呆滞,却比刚才清明了几分。他看着荧递来的另一块面包,小声说:“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派蒙飞过来,绕着少年转了一圈,好奇地问。
少年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凌……叶。”
“凌叶?”荧重复着这个名字,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看着凌叶身上的旧伤,又想起他刚才痛苦的模样,轻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要去蒙德城,如果你没有去处,不如跟我们一起吧?”
派蒙也点头附和:“对呀对呀!多个人多份热闹,而且你看起来好像很需要人照顾呢!”
凌叶呆呆地看着荧,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他想起识海内那道始终坚守的清明——那是他不想被饕餮吞噬的执念,也是对“回家”的最后期盼。
眼前这个金发少女的笑容,像极了很久以前,他还未被卷入提瓦特纷争时,记忆里某个温暖的片段。
在荧的耐心引导和帮助下,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比荧略高一些,身体看起来有些瘦弱,但站姿却异乎寻常的稳定。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荧,然后……默默地、一步一顿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仿佛一只失去了方向、却又本能跟随温暖光源的小兽。
派蒙飞在荧的身边,小声嘀咕:“旅行者,他看起来怪怪的……好像这里……”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而且只有一只手,好可怜。我们真的要带着他吗?”
荧看着身后那个安静跟着、眼神空洞的黑发少年,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既然遇到了,就一起走吧。”
于是,荧的冒险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呆呆傻傻的少年。派蒙依旧在空中飞来飞去,时不时跟凌叶搭话,虽然大多时候得不到回应;荧则走在中间,偶尔会递给凌叶一些零食。
凌叶跟在后面,饿了就指着食物咿呀叫,遇到路边的小魔物时,身体会本能地爆发出一丝黑色雾气,将魔物吓跑,却又在事后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好像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并不知道,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甚至有些痴傻可怜的独臂少年,其识海深处正在进行着一场何等惨烈恐怖的战争——他的主意识正调动着全部的力量,与那源自洪荒、贪婪暴虐到连自身都能吞噬的饕餮意志进行着无休止的拉锯战!
而这具行走在世间的肉身,仅仅依靠着最基础的本能(进食、避险、跟随善意)和一丝残存的神力自动运行。
她更不知道,几年之前,就是眼前这个少年,曾在至冬的冰原上掀起过何等腥风血雨,曾与冰雪的女皇短暂对峙,甚至引来了更加不可言说的存在的注视。
命运的丝线,以一种奇妙而意外的方式,将来自星海的少女、神秘的小向导、以及这位自我放逐的饕餮之主,悄然编织在了一起。
一场看似轻松愉快、实则暗流汹涌的提瓦特之旅,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