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那句意有所指的问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安逸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一缩,把自己完全埋进那件臃肿的羽绒服里,变成一只遇到危险就会把头藏起来的鸵鸟。
“我……我能有什么秘密……”
安逸的声音隔着厚厚的羊绒围巾,含糊得几乎听不清。
“就是这天气实在太冻人了。”
黑瞎子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却没再继续逼问,只是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
“哦~~”
那声音低沉含笑的,像羽毛尖儿不轻不重地搔刮过耳膜,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只剩下胖子越来越响颇有节奏的呼噜声,以及无邪望着窗外雪景时,那清秀侧脸上化不开的忧心忡忡。
车队在覆着厚厚积雪的山路上颠簸前行,仿佛茫茫白色天地间几只渺小的甲虫。
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相对平缓的雪原变为起伏陡峭的山峦,墨绿色的针叶林披着厚重的雪氅,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间,透着一股原始而苍凉的意味。
几个小时后,车队在一个位于山坳处看起来颇为破败的小镇边缘缓缓停下。
这里似乎是进入深山前最后一个能补充物资的据点,几栋低矮的木屋歪歪斜斜地散落在雪地里,寥寥几缕炊烟升起,给这片极寒之地带来一丝稀薄的人间烟火气。
“在这里休整一下,补充燃料和高热量食物。”
解语臣率先推门下车,清越的声音在冷冽空气中格外清晰。
他穿着白色防寒服,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唯有那份沉静优雅的气质卓然不群,像雪原上独自绽放的寒梅。
安逸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车,厚重的雪地靴踩在蓬松积雪上,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冰冷彻骨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让他精神一振,同时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此地刺骨的严寒。
他下意识地把羽绒服裹得更紧,毛茸茸的帽檐下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此刻却写满紧张的眼睛,心底暗暗庆幸自己这身“铠甲”虽然笨拙得像个球,但保暖效果确实一流。
无邪和胖子跟着下车活动有些僵硬的筋骨,张麒麟则不知何时已经静立在车队前方不远处,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像一尊无声却令人心安的守护神。
就在众人准备分散行动时,另一支队伍,也从小镇的另一头,踏着积雪,沉默地走了过来。
那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支队伍约有七八人,穿着打扮混杂,不像解语臣这边整齐划一,但个个眼神精悍,步履沉稳,身上带着一股长期在危险边缘游走,刀口舔血的戾气。
为首的是一个干瘦得像老树根似的老者,穿着厚重的藏青色旧式棉袍,花白稀疏的头发紧贴着头皮,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与冷酷。
然而,最令人不适的是他那双眼睛,异常锐利阴鸷,像蛰伏在阴影里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毒蛇,此刻正缓缓地扫视过来。
安逸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陈皮阿四!
即使隔着厚厚的“伪装”,安逸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刮过无邪带着书卷气的脸,掠过胖子圆润的身形,在气质卓绝的解语臣身上略有停顿,最后,竟然在他这个裹得最严实的“球”身上,停留了足足两秒。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深沉的探究,以及仿佛野兽嗅到不寻常气息时的疑惑。
是因为他这身过于夸张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打扮?还是敏锐地感应到了他体内那丝微弱,竭力隐藏却依旧不属于常人的九尾媚狐血脉波动?
安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比这零下几十度的冰雪天气更甚。
他对原着中陈皮阿四的狠辣和莫测手段心知肚明,那是真正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的主。
被这样的目光盯上,他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想躲到那个能给他带来最大安全感的身影后面——张麒麟的身边。
他脚步悄悄往后挪,一点点,再一点点,像只受惊后寻求母兽庇护的幼崽,试图缩到那道颀长冷峻的身影之后。
张麒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没有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但当他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那原本如同万年冰山般隔绝一切的凛冽气息,暖和了不少,默许了他的靠近。
安逸能感受到从他挺拔背影传来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热量,这让他狂跳不止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点点,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些许。
【靠近张麒麟,寻求庇护。】
【奖励: 安全感+10】
与此同时,解语臣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双方队伍之间,他神色平静无波,对着陈皮阿四微微颔首,语气从容:
“四阿公,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沉静的力量,在这空旷雪地里清晰可闻,既不显得卑微,也不过分张扬,分寸拿捏得极好。
陈皮阿四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落在解语臣身上,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解家的小子,你也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感兴趣?”
“顺路来看看。”
解语臣回答得滴水不漏,唇角甚至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看来四阿公的目标,与我们不太一致也难。”
“哼。”
陈皮阿四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目光再次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般扫过吴邪等人,尤其在躲在张麒麟侧后方,只露出小半张脸和毛茸茸帽檐的安逸身上又瞥了一眼,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层层衣物。
“各凭本事吧。”
他没有再多言,带着手下那一群煞气腾腾的人,沉默地与解语臣的队伍擦肩而过,朝着雪山更深处的方向走去,那股阴冷压抑的气息如同实质,许久才随着风雪缓缓散去。
直到那支队伍的最后一抹背影也消失在密林深处的雪幕之后,安逸才感觉自己僵硬冰冷的身体慢慢回暖,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妈的,这老狐狸,眼神真他娘的毒,跟淬了冰渣子似的。”
胖子啐了一口,用力搓了搓胳膊。
“看得胖爷我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无邪脸色也不太好,眉头紧锁,低声道:
“他也来了,这下情况更复杂了。”
解语臣转过身,目光掠过众人,最后在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眼神已恢复些许灵动的安逸脸上停顿了一瞬,淡淡道:
“意料之中,云顶天宫的诱惑,世上没几个人能抵挡,走吧,抓紧时间。”
车队再次发动引擎,沿着雪地上那新鲜得刺眼的另一行车辙印,一前一后,驶入了更加茫茫无尽的雪山深处。
潜在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刚刚因为下车活动而稍微放松的队伍气氛,再次变得凝重紧绷起来。
安逸靠在冰凉的车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千篇一律的雪白世界,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这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正面遭遇了陈皮阿四这条阴狠的“地头蛇”。
前面,在那片洁白无瑕的冰雪之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与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