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掌贴在地面，指尖沿着泥土上那几道刻痕缓缓划过。他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右手指节微微收紧，将那些弧形纹路记进心里。左臂的麻木像一层湿布裹着骨头，动一下都费劲，但他没换姿势，就这么蹲着，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你看出啥了？”胡子汉子站在后面，手里攥着一根从溪边捡的木棍，一边挠头一边往前探，“这不就是谁踩出来的印子吗？能有啥讲究。”
林风没理他，只把右手食指停在其中一个凹点上，眯眼看向远处山脊。太阳刚升到树梢位置，光线斜斜地打下来，正好把一道影子投在另一处符号顶端。他脑中一闪，忽然想起系统里曾融合过的《观星诀》片段——北斗七曜，每季偏移一度，寅时初刻，第七星落位正应此角。
“不是脚印。”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却清楚，“是标记。”
妇人扶着墨门弟子走近几步，低声问：“标记？谁留的？”
“不知道。”林风站起身，拍了拍手，“但留的人，懂星象，而且特意选在这个时辰留下痕迹。”他说着，目光转向不远处半掩在藤蔓后的洞口，“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那山洞藏得不算深，入口被几株老藤缠住大半，若不细瞧，还真容易当成岩壁裂缝。可此刻阳光一照，洞口内壁竟泛出淡淡青光，像是石质含矿，又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反着光。
“脚印通向那里。”盲眼刀客忽然开口，耳朵微动，“三组进出痕迹，最近的一趟不超过两个时辰。”
胡子汉子瞪大眼：“还有人比咱们先到？那咋没动静？”
“也许出来了，也许……没出来。”林风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地上那行最清晰的靴印。鞋底纹路规整，前掌宽、后跟深，步伐间距稳定，每一步落点几乎都在一条直线上。这不是逃命的脚步，也不是迷路的徘徊，而是带着目的进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又对比了一下痕迹，忽然弯腰从怀里摸出一块碎布，轻轻盖在其中一脚印上，再用小石压住边缘。
“干啥呢？”胡子汉子问。
“留个记号。”林风直起身，“我们进去，也得知道能不能原路回来。”
妇人点点头，把墨门弟子往自己肩上扛了扛：“我明白，万一里面有人设局，至少咱们能分清哪条路是活的。”
林风看了她一眼，没多说，只轻轻点头。
五人慢慢朝山洞靠近。越近，那股炊烟味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石头被晒透后的干热气息。藤蔓垂落处，有几片叶子边缘发黄，像是被什么烧过。林风伸手拨开一条粗藤，露出后面半截石阶，已经风化得厉害，但能看出是人工凿刻。
“这地方有人来过不止一次。”他说，“台阶上的磨痕不对劲，太整齐，不像野兽踩的。”
胡子汉子凑上去一看，咧嘴：“嘿，你还真能看出门道。我只当是风吹雨打弄的。”
“风不会只磨中间。”林风指了指石阶中央一道明显的凹槽，“只有人走，才会集中踩这里。”
墨门弟子喘了口气：“会不会……是以前住在这儿的人？”
“这山谷地图上没有标注。”林风摇头，“连名字都没有。要是有人定居，早该传出来。”
盲眼刀客这时抬起手，做了个止步的动作。
“怎么？”妇人轻声问。
“风变了。”他闭着眼，鼻翼微张，“洞里的气流，刚才是一股一股往外涌，现在……平了。”
林风立刻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盯着洞口，片刻后抽出腰间短匕，朝空中轻轻一抛。匕首翻了个身，落下时插进土里，刀柄微微晃动。
“没风。”他说，“里面现在完全静止。”
胡子汉子咽了口唾沫：“也就是说……通风口堵了？还是……里面没人呼吸了？”
没人接话。
林风拔起匕首，甩掉泥土收回鞘中。他左手依旧藏在袖子里，可右手已稳稳按在剑柄上。他往前迈了一步，站在洞口前，目光沉下去。
洞内幽深，目测能见五六丈远，再往里就被黑暗吞了。两侧石壁上有斑驳痕迹，像是曾经画过什么，又被时间抹去大半。地面干净得出奇，连枯叶都没有。
“脚印到这里就没了。”他蹲下身，指着洞口内侧一处浅坑，“最后一行，走进来的，停在这里，然后……消失了。”
“消失？”胡子汉子皱眉，“总不能飞了吧？”
“或者蹲下了。”林风站起身，环视四周，“也可能，这里有机关。”
妇人抱着手臂：“你是说，他们进了暗道？”
“有可能。”林风看着石壁上那些模糊的划痕，“这些不是自然风化，是人为刻画。虽然看不出图案，但排列方式……和外面地上的符号一样，都是弧形分布。”
他忽然抬手，在空中虚画了几笔，嘴里低声念着：“七点成斗，尾指天枢……偏三度半，启阴门。”
“你说啥？”胡子汉子听得一头雾水。
“我在想，”林风缓声道，“这些符号是不是一种指引。就像……导航。”
“导航？”墨门弟子愣了，“那是啥？”
“就是告诉你往哪儿走。”林风看向洞深处，“外面的地痕对应星辰位置，这里的墙刻可能标记路径。如果我没猜错，顺着这些痕迹走，应该能找到出口，或者……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胡子汉子紧张起来，“比如啥？宝藏？还是陷阱？”
“都可能。”林风没笑，也没避讳，“但我们现在没得选。留在外面，毒气残留会慢慢发作；回去，通道已经封闭。只有往前。”
盲眼刀客这时忽然抬手，指尖朝洞内某处一指：“那边，有回音。”
“啥？”胡子汉子扭头，“你听到了啥？”
“我敲了下剑鞘。”盲眼刀客低声说，“声音反弹回来的位置不对。左边石壁后面，应该是空的。”
林风眼神一凝。
他从地上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子，掂了掂，用力朝左侧石壁掷去。
“咚”的一声闷响过后，回音拖得极长，像是穿过了某个腔体。
“空心。”他肯定道，“后面有空间。”
胡子汉子搓了搓手：“那还等啥？砸开呗！”
“别急。”林风拦住他，“先看看有没有触发机关的可能。刚才那一脚印停在这里，说不定就是在等什么开启。”
他说着，低头仔细查看地面。忽然，他发现洞口内侧有一块石板颜色略深，与其他地面不太一样。他蹲下，用匕首尖轻轻刮了刮表面，露出底下一丝金属光泽。
“机关踏板。”他低声道，“踩上去可能会启动什么。”
“那咋办？绕过去？”妇人问。
“不能绕。”林风摇头，“整个洞口就这么大，绕不开。而且……”他指了指头顶，“上面也有痕迹。”
众人抬头。
只见洞顶岩缝间，隐约嵌着几根锈蚀的铁链，垂下来半截，末端挂着破碎的木板残片。
“以前这儿可能有吊门。”林风说，“踩了踏板，门才会升起来。”
“那现在为啥不动？”胡子汉子挠头。
“也许需要同时满足条件。”林风思索片刻，忽然看向盲眼刀客，“你刚才说气流平了。是不是说明，这个机关需要内外气压差才能启动？”
盲眼刀客点头：“有可能。就像风箱，抽气才动。”
“那就对了。”林风站起身，“有人进来后，关上了里面的门，导致气流中断，机关失效。所以我们现在踩也没用。”
“那咋办？”墨门弟子急了，“卡这儿了？”
“不一定。”林风望向洞内深处，“既然有人能进去，说明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要找到他们是怎么绕过这道机关的就行。”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小撮灰绿色的粉末，这是之前解药剩下的残渣。他掌心一扬，粉末飘散开来，随空气缓缓下沉。
所有人屏息看着。
只见那些粉末落到一半，忽然朝着洞内某个方向微微偏移。
“那儿！”林风立刻指向右侧角落，“有暗流。”
他快步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岩壁底部的一道缝隙。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吸力。
“通风口。”他说，“很小，但通着里面。有人就是从这儿钻过去的。”
胡子汉子凑近一看，咧嘴笑了：“嘿，还挺聪明。不过咱也能钻啊，又不是胖子。”
“问题是，”林风盯着那条窄缝，“钻过去之后，怎么打开里面的门？”
没人回答。
林风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抽出左手。青灰色已经蔓延到肘部，皮肤紧绷发亮，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着。他咬牙活动了下手掌，勉强还能动。
“我得进去看看。”他说。
“你这手都这样了还进？”妇人皱眉，“让我去！我能挤进去。”
“你不熟悉机关。”林风摇头，“而且，我有感觉……这里面的东西，可能和我有关。”
“啥意思？”胡子汉子一愣。
林风没解释。他走到通风口前，深吸一口气，开始脱外衣。
“你们在外头等。”他说，“如果半个时辰我没出来，你们就按原路返回。”
“放屁！”胡子汉子一把抓住他肩膀，“要死一起死，要活一块活。老子不走。”
妇人也上前一步：“我也去。万一你需要人帮忙推一把呢？”
盲眼刀客默默解下腰间的短刀，递给林风：“带上。”
林风看了他们一眼，最终接过刀，点了点头。
他趴在地上，开始往那条狭窄的缝隙里爬。岩石刮过肩膀，火辣辣地疼。左臂几乎使不上力，全靠右手一点点往前挪。就在他即将完全进入时，忽然听见身后墨门弟子喊了一声：
“林风！你看墙上！”
他勉强扭头。
只见通风口内侧的岩壁上，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和外面地上的一模一样，但多了一道竖线，直直穿过中心。
像是一把剑，刺穿了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