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专注的思考与规律的节奏中,总是流逝得格外迅捷。转眼之间,自张诚重返中科院,已然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他的生活呈现出一种近乎机械般的精确与纯粹。每一天,都在住所与研究所这两点一线之间平稳滑过。清晨,由陈刚驾车护送,准时抵达“探索楼”;傍晚,又在落日余晖中,安然返回京郊那座静谧的别墅。安保团队的存在如同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外界不必要的纷扰隔绝开来,确保了他绝对的工作与生活宁静。
生活助理李静将他的饮食起居打理得无微不至。营养均衡的三餐,适时递上的温水,整洁舒适的环境,乃至书房里永远充足的信笺与笔墨……所有这些琐碎事务,无需张诚分心半句,便已悄然安排妥当。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精心调校过的生态系统中心,唯一需要做的,也是唯一正在做的,就是思考。
科研助理赵伟,则成为了他与学术界日常琐事之间的高效过滤器。雪片般飞来的各类学术会议邀请、讲座请求、合作咨询、乃至诸多慕名而来的请教邮件,均由赵伟先行处理。他依据张诚事先设定的优先级和兴趣范围,进行筛选、分类、归档或拟定礼貌的婉拒回函。只有那些确有必要由张诚亲自过目或回复的核心学术交流,才会被提炼出要点,在固定时间向他简要汇报。这使得张诚得以从海量的、重复性的学术社交中解脱出来,将每一分心智都投入到深度的理论构建之中。
他的工作状态,沉静而高效。307研究室内,大部分时间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或是键盘有节奏的敲击声。白板上的公式与符号日益繁复,如同蔓延生长的知识树藤,记录着他思维的轨迹。他主要精力放在梳理“信息-物理交叉基础”的理论框架,并开始对某个特定的“千禧年难题”——尽管他未曾明言是哪一个——进行前期文献梳理和核心难点分析。这是一种“磨刀不误砍柴工”的沉淀,是发起总攻前必不可少的侦察与准备。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张诚刚结束一段长时间的凝神推演,从沉思中抬起头,轻轻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恰在此时,赵伟按照每日的惯例,敲门后走了进来,准备进行下午的事务汇报。
“张教授,”赵伟手持平板电脑,语气一如既往的干练,“今天主要有三封邮件需要您知晓。一封是法国高等科学研究院的德利涅院士办公室发来的,询问您下半年是否有意向访问交流;另一封是《现代物理评论》的邀稿,希望您能就拓扑筛法在物理领域的潜在应用撰写一篇综述;还有一封是……”
他的汇报条理清晰,言简意赅。
张诚微微颔首,表示在听,目光则习惯性地扫过自己办公桌面上开启的电脑屏幕。屏幕上,除了复杂的演算界面和文献管理软件,通常只有一些系统后台进程的图标。
然而,就在赵伟汇报到一半时,屏幕右下角突然极其罕见地同时弹出了两个自动提示窗口。它们来自不同的学术投稿系统,设计简洁,但标识清晰——一个是《数学新进展》(Inventiones mathematicae)的深蓝色徽标,另一个是《数学学报》(Acta mathematica)的暗红色徽标。
提示信息的内容高度一致,且无比醒目:
【投稿状态更新:您投稿的论文(编号:Im-xxxx \/ Am-xxxx)已被正式接受,预计将发表于下一期期刊。】
张诚的目光在提示窗口上停留了大约一秒,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系统通知。他伸出手,鼠标光标平稳移动,依次点击了两个窗口的“确认”或“关闭”按钮。整个过程,他的呼吸频率都没有丝毫变化。
站在一旁的赵伟,汇报的声音却不自觉地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瞪大了,死死地盯着那已经消失的提示窗口位置,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作为拥有双博士学位的科研助理,他太清楚这两个期刊名字在学术界意味着什么了!那是数学界的奥林匹斯山巅,是无数数学家穷尽一生心血也难以望其项背的圣地!能够在其中之一发表一篇论文,便足以奠定一位数学家在该领域的地位。
而张诚,这位年仅十二岁的雇主,不仅在短短时间内同时向这两大顶刊投稿,并且……同时被接受了!还是在下一期就发表!这几乎是破格中的破格待遇!
赵伟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表示祝贺或惊叹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将难以置信的目光,从屏幕缓缓移到张诚那平静得过分年轻的侧脸上。
“……继续。”张诚似乎并未察觉到助理的失态,或者说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示意他完成之前中断的汇报。
“啊?……哦,好的!”赵伟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继续汇报那第三封邮件的内容,但思绪显然已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汇报一结束,赵伟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离开了307室,他急需找个地方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并按照张诚一贯的“不回应、不解释”原则,提前准备应对可能随之而来的询问浪潮——尽管张诚从未明确指示,但赵伟已深知其风格。
而事情的发展,远比赵伟预想的还要迅速和猛烈。
像《数学新进展》和《数学学报》这样的顶级期刊,其录用名单的动向,本身就是全球顶尖数学家和相关机构关注的焦点。几乎在正式排版信息流入数据库的第一时间,就被嗅觉敏锐的学者和学术跟踪机构捕捉到了。
“Zhang, cheng”——这个如今在数学界已如雷贯耳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两本顶刊新一期录用作者栏的最前列!
消息如同落入静湖的巨石,先是激起核心圈层的剧烈震荡,随即以惊人的速度向外辐射。
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迈克尔·威尔逊教授正在主持讨论班,一位博士后匆匆走进,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威尔逊教授先是愣住,随即挥挥手暂停了讨论,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快速查阅起来。片刻后,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对着台下疑惑的学生和同事们,用一种混合着惊叹与无奈的语气感叹道:“先生们,看来我们对于‘天才’上限的认知,需要再次被刷新了。张……他同时征服了Im和Acta。”
巴黎法兰西学院,让·皮埃尔·杜邦院士收到朋友的邮件,点开链接后,对着屏幕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浓度很高的红酒,一饮而尽。
德国的法尔廷斯,在马克斯·普朗克数学研究所的办公室里,看着打印出来的论文标题和摘要,那总是紧抿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低声自语了一句:“……范畴化路径积分……动力系统的精细指纹……哼,有点意思。”
互联网上的专业数学论坛和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更是瞬间爆炸。
“上帝!我没看错吧?Zhang cheng 同时发 Im 和 Acta?”
“还是同一期!这审稿速度是坐火箭了吗?!”
“楼上的,你以为评审们会像对待普通投稿一样对待他的论文吗?恐怕是第一时间抢着审阅!”
“快看论文标题!‘超越测度同构’、‘规范理论的范畴基础’……这……这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
“我导师刚刚在办公室吼了一声,说数学要变天了……”
“他才十二岁!十二岁!我十二岁的时候在干嘛?”
“别忘了,他之前已经发了十几篇顶刊了,还有周氏猜想和哥德巴赫猜想……”
“不仅仅是数学!你们忘了他还参与了那几个传说中的国家级重大科研项目吗?据说在信息和材料领域也有深度涉猎!”
“这已经不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这是怪物,是来自东方的学术神明!”
国内的学术圈,同样一片沸腾。各大高校数学系的论坛都被这条消息刷屏。惊叹、自豪、难以置信、乃至一丝丝的麻木,各种情绪交织。
北大数学院的院长第一时间给孙院士打来了电话,语气激动:“老孙!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又是两篇顶刊!还是Im和Acta!这小子……这小子是要把数学界的山头都犁一遍啊!”
孙院士放下电话,走到窗边,望着“探索楼”的方向,脸上露出了复杂而欣慰的笑容。他回想起半个多月前,张诚在他办公室里轻描淡写地提及“千禧年难题”时的情景。当时他就知道,这潭静水之下,必然潜藏着惊人的暗流。只是他也没想到,这暗流涌出水面,化作惊涛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而且一来就是双重海啸。
“也好,”孙院士喃喃自语,“让世界再看看,中国科学家的潜力究竟有多大。”
而在漩涡的中心——307研究室,却依然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宁静。
张诚关闭了投稿系统的提示后,便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继续之前中断的思考。对于他而言,论文的发表,只是将已完成的工作归档入库,是思维进程中的一个自然节点,远非终点。外界的赞誉与震惊,如同远处传来的风雷声,或许喧嚣,却无法穿透他内心的屏障,干扰他此刻对更深远问题的探寻。
赵伟再次进来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但眼神中的敬佩之色却愈发浓重。他低声汇报:“张教授,关于那两篇论文正式录用的消息,外面已经传开了。预计很快会有媒体和学术机构联系……您看?”
“照旧。”张诚头也未抬,只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明白。”赵伟心领神会,悄然退下,继续扮演好“防火墙”的角色。
张诚的目光重新落回草稿纸上那些蜿蜒的符号与曲线。窗外,天色渐晚,北京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一条流动的星河。而这间研究室里,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只有那沉静的少年,与他面前那片浩瀚无垠、等待被探索和征服的真理之海。
两篇顶刊的同时发表,对于学术界是又一次强烈地震,但对于张诚本人,却仅仅只是波澜壮阔的探索之旅中,一朵稍微大些的浪花罢了。他的征程,是星辰大海,眼前这点风光,还远不足以让他驻足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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