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密室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最后一缕天光被厚重的玄铁吞没时,苏御指尖的火折子突然爆出一串火星。幽蓝的火光舔着泛黄的信纸,将他眼底的惊涛骇浪映得忽明忽暗——那是父亲苏战的笔迹,笔锋间藏着的凛然正气,与记忆中父亲抚他头顶时的温度重叠,烫得他指腹发麻。
镇魂令非止钥匙......他喉结滚动着念出第一行字,火折子的光晕里突然浮起细碎的光点,像是父亲留在纸上的灵力残响。这些光点顺着字迹游走,在古老力量四个字上骤然亮起,苏御左胸的衣襟下,那枚贴身存放的镇魂令碎片突然发烫,仿佛要冲破皮肉与信上的字迹相认。
密室四壁的石壁渗出潮冷的水珠,混着陈年灰尘的气味钻进鼻腔。苏御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也是这样潮湿的夜晚,父亲把他抱在膝头,用带着薄茧的手掌盖住他的眼睛:阿御记住,苏家的男人可以流血,但不能让守护的人流泪。那时父亲掌心的温度,竟与此刻镇魂令碎片的灼烫如出一辙。
信纸在颤抖的指尖发出细碎的声响,第二行字逐渐清晰。苏御的呼吸猛地顿住,火折子差点脱手——血脉为引,境至化灵方可启......化灵境,那是连现任族长都未能触及的修为瓶颈。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抵在密室石壁的刻痕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凹槽是苏家历代强者的灵力印记,此刻竟随着他的力道泛起微光,像是在无声地回应。
呵,连死了都要给我出难题。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撞在石壁上弹回来,竟带出几分哽咽。火折子的光芒忽然摇曳,照亮了信纸边缘一枚模糊的印记——那是父亲惯用的狼毫笔蘸着朱砂盖下的私章,章纹里藏着半个字,另一半似乎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留下参差的缺口。
苏御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家族试炼。他被二长老故意引到妖兽巢穴,是父亲提着染血的长剑冲进来,后背被玄铁蚁啃出的伤口,形状竟与这印章缺口分毫不差。当时父亲把他护在怀里,温热的血滴在他脖颈上,声音却稳如磐石:阿御看清楚,真正的强者不是不会受伤,是就算断了腿,也要跪着把责任扛起来。
信纸突然无风自动,第三段文字在火光中舒展。苏御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古城封印关乎三界气运,千年前各大家族以精血为誓,若有朝一日封印松动......写到这里,墨迹突然变得凌乱,像是落笔时手在剧烈颤抖,......李家......他们藏着......后面的字迹被暗红色的污渍浸染,隐约能辨认出二字,边缘还残留着喷溅状的血点。
镇魂令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苏御眼前猛地炸开一片血色。他仿佛看见父亲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的那柄匕首,护手处镶嵌的正是李家的家徽;看见二长老站在阴影里,袖中滑落的符咒泛着诡异的绿光;甚至看见年幼的自己抱着父亲逐渐冰冷的身体,哭到喉咙出血,却被族人强行拖走......
嗡——石壁突然发出低沉的共鸣,苏御背后的凹槽里,一道淡金色的光纹顺着他的脊椎爬上来。这是苏家血脉觉醒的征兆,他却在剧痛中抓住了更重要的细节——那些光纹游走的轨迹,竟与信纸上父亲勾勒的古城地图完全吻合。当最后一道光纹落在他眉心时,密室东南角的石壁突然咔嗒作响,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缓缓弹出,露出后面的暗格。
暗格里铺着褪色的锦缎,上面静静躺着半块残破的玉佩。苏御伸手去拿的瞬间,玉佩突然与他掌心的镇魂令碎片相吸,两道流光交织着窜起,在密室顶部绘出一幅残缺的星图。他突然想起拍卖会那天,楚凌仙的冰魄珠也曾泛起类似的光晕,当时她指尖划过星图的轨迹,恰好填补了此刻星图的缺口。
楚家......他喃喃自语,火折子的光芒突然黯淡下去。在最后一点光亮熄灭前,他看见玉佩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七月初七,望月崖见......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旁边还沾着一根银灰色的发丝——那是楚凌仙惯用的发带颜色。
石门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苏御迅速将密信与玉佩藏进衣襟,反手按在石壁的机关上。暗格悄无声息地合拢时,他听见门外传来五长老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有二长老那标志性的、带着锈味的冷哼:我看他就是在故弄玄虚,一个毛头小子能懂什么......
密室重新陷入黑暗,苏御贴着石壁缓缓坐下。镇魂令碎片在怀里发烫,父亲的字迹仿佛化作滚烫的烙印,烫穿信纸,烫进他的骨血里。他忽然想起密信最后那句被血污覆盖的话,此刻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那古城里锁着的,不是宝藏,是......
最后一个字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苏御猛地抬头,看见密室顶部的星图正在缓缓旋转,其中最亮的那颗星辰突然炸裂,化作一道流光坠向西北方向。那个方位,正是李家祖宅的所在。
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五长老的声音带着焦急的颤抖:阿御,李家联合三大家族......话音未落,苏御已经冲出密室,衣袍带起的风卷着未燃尽的火折子,在地上划出一道火线,照亮了信纸一角飘落的碎片,上面还沾着半滴暗红的血珠,正顺着石缝缓缓渗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苏醒,正贪婪地吮吸着这迟到了十年的温度。
而在苏家后山的竹林里,一道黑袍身影望着密室的方向,指尖捏碎了传讯符。符纸化作的青烟里,隐约能听见楚凌仙带着哭腔的声音:......祖父,冰魄珠昨晚突然发烫,星图显示......苏家有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