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宁提着裙角匆匆踏入静轩,一眼便瞧见谢景珩端坐于书案前,手中执笔,正批阅着什么。
“世子。”沅宁上前福了福身。
谢景珩笔尖微顿,声音淡淡道,“今日策论课,你心神不属,所问非所答。如此怠慢,成何体统?”
“还不是都是因为你?!”沅宁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谢景珩眉梢微动。
“额.....”沅宁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让她如何解释?难道说是因为听到太多贵女对他犯花痴的心声才走神的?这理由说出来只怕更会被当成胡言乱语!
但谢景珩目光灼灼,她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个,世子,非是我不欲专心,实是……实是周遭干扰太过,令人难以静心!”
“干扰?何种干扰?”谢景珩目光扫过静轩内外,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唯有清风穿过竹林的细微声响,何来干扰?
唉.......沅宁闭了闭眼,“总之……总之与世子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长得这般招蜂引蝶,若不是他在这里讲课,那些贵女何至于此?
她这话本意是抱怨因他而起的“噪音”,听在谢景珩耳中,却完全变了味道......
【与本世子脱不了干系?】
一股微妙的愉悦感,在谢景珩的心湖荡开涟漪。
【莫非她走神是因为……在偷偷看我?】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难以遏制。他想起之前她大放厥词的模样....以及此刻,她脸颊微红、眼神闪烁、语焉不详……
他的心声让沅宁大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因为世子您讲得太好了……”
“哦?那我今日都讲了些什么?”谢景珩盯着她,眼底带着揶揄。
“额.....这个.....”死嘴,快编啊!
【女子惯会口是心非。】
沅宁:“!!!”她简直要吐血了!真的是误会了啊!
“其实我是因为……”她急得想跺脚,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那无法宣之于口的读心能力。
谢景珩看着她急切又语塞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罢了,女儿家面薄,既已点破,便不必再穷追猛打,免得她更无地自容。】
沅宁听着他内心完全跑偏,只觉得一阵无力,真是越描越黑了......
于是她放弃挣扎,憋屈道,“世子教训的是,沅宁知错了。”
谢景珩轻嗯一声,“叫你前来,并非只为训诫。”
那还有啥?沅宁不解地抬眸。
“你跟我来。”谢景珩将沅宁领到一处桌案,示意她坐下,递给她一份策论试卷。“上次考试舞弊虽已了结,你的卷宗我也另行封存,但你还需重新补考。”
沅宁这才想起当初他在牢狱中对她的承诺,他帮自己“澄清”舞弊,但是得补考......
只是.....沅宁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罢了,谢景珩都违背原则帮助自己了,自己再不配合就说不过去了....
谢景珩处理完手头的文书,抬眸看向坐在一旁补考策论的沅宁。
只见她眉头紧锁,握笔的姿势略显僵硬,下笔迟缓,写了半天,纸上也不过寥寥数行,那字迹更是歪歪扭扭。
谢景珩不悦地走近,“便是补考,也当端正态度,你这般心不在焉,与放弃何异?”
她也不想这样的啊....沅宁正强忍着指尖传来的刺痛,她抬起头,有些委屈道,“世子,我并非有意拖延,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向谢景珩摊开双手,纤细的十指,此刻正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自打上次受刑伤了手,”她低声解释,“如今写字或是活动久了,便会使不上力,控制不住发抖……”
谢景珩训斥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的心如同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她的小案前。
沅宁下意识地想将手缩回,却被他轻轻抓住手腕。
“别动。”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冷硬。
他转身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盒,他修长的手指蘸取了一些药膏,一点点涂抹在她的指节上。
药膏的清凉,缓解了几分痛感,但他按摩的力道适中,指腹温热,又带来另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触感。
涂完药,他拿起桌上的笔,蘸了墨,递给沅宁。
“握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沅宁心跳如擂鼓,依言握住笔杆。
下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便覆了上来,完全包裹住了她的小手,稳住了那不住的颤抖。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清冽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他引导着她的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策论,他的字迹遒劲有力,风骨峭峻,与她自己那歪扭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
“手腕需稳,运笔靠的是臂力,而非指力。”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廓,“此处转折,当有顿挫……”
沅宁整个人都僵住了,谢景珩居然在教她写字诶!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这只被他完全包裹的手上,以及身后那不容忽视的温热怀抱。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她试图集中精神听他讲解,但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只有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身上清冷又迷人的气息。
谢景珩看似在专心教学,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下那柔腻微凉的肌肤,鼻息间若有若无的少女馨香,以及她因紧张而微微僵硬的脊背,都像无形的丝线,悄然扰乱着他素来平静无波的心绪。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加速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脊背隐隐传来。
【罢了,今日便教到这里。】他心中默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保持冷静。
他缓缓松开手,与沅宁拉开距离。
“今日便到这里。”他转过身,一贯清冷的声音,此刻多了几分沙哑,“手伤未愈,不必强求,策论……改日再写。”
沅宁愣愣地看着自己刚刚被握住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脸颊上的红晕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