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岁末,盛家内外事务渐多。这日,寿安堂传来消息,老太太要去城外的玉清观上香,为全家祈福,预计要住上一两日。几乎同时,葳蕤轩也传出动静,王氏要带着如兰回一趟王家,似乎是王家舅老爷那边有什么要紧事。
一时间,盛家的主事长辈竟都要暂时离府。
林栖阁内,林噙霜正由墨兰陪着用一碗燕窝粥,听得周雪娘禀报此事,她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主母和老太太都不在,她这个孕妇倒是能松快两日。
然而,她这口气还未松到底,就听坐在一旁的女儿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阿娘,老太太和母亲同时离府,家中只剩您与卫小娘两位……尤其是卫小娘,算算日子,已怀胎八月,生产就在眼前。这个当口,府里若是没有一个能主事、能镇得住场面的长辈在,万一……”
墨兰(青荷)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林噙霜瞬间就听懂了。卫小娘若是此时出了什么差池,无论是意外还是人为,她这个同样怀着身孕、又与卫小娘素有嫌隙的林小娘,便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届时,老太太和王氏都不在,谁能替她做主?谁能压得住下人的口舌和可能存在的阴谋?
她抚着肚子的手猛地收紧,脸色微微发白。“这……这可如何是好?”她下意识地看向女儿,眼中带着慌乱。
墨兰(青荷)放下手中的粥碗,目光沉静地看向林噙霜,声音压得更低:“阿娘,如今之计,府里必须留下一个能主事的人。父亲……绝不能离府。”
林噙霜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得让主君留下!”可她旋即又犯难,“可……主君公务繁忙,王家舅爷那边若真有要事,母亲开口,主君未必不肯同去。我……我如何开这个口?”
直接阻拦盛纮去王家?那岂不是明着和王氏作对,还会惹盛纮不快。
墨兰(青荷)微微倾身,低声道:“阿娘,您不需要直接阻拦。您只需要让父亲‘放心不下’即可。”她顿了顿,引导着,“您如今双身子,胎象虽稳,但毕竟是……高龄产育,医书上亦说需格外谨慎。卫小娘那边更是临盆在即。父亲是盛家之主,子嗣安危乃家族头等大事。若府中无人坐镇,两位孕妇但凡有一丝闪失,他日父亲回来,如何向老太太交代?又如何自处?”
林噙霜是何等机敏之人,立刻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她不能拦,但可以“示弱”,可以“陈清利害”,让盛纮自己权衡出,留在府中坐镇,远比去王家更要紧。
当晚,盛纮过来林栖阁用饭。林噙霜并未多言,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用膳也比平日少些。盛纮问起,她便柔声回道:“无事,只是今日听得母亲要回王家,老太太也要去上香,妾身想着府中一下子空落落的,卫妹妹又即将生产,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定,是妾身多思了。”
她话语委婉,却恰到好处地点出了关窍。
盛纮闻言,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看了看林噙霜明显隆起的小腹,又想到即将生产的卫恕意,再想到老太太和王氏同时离府后,内宅可能出现的权力真空和潜在风险,眉头渐渐蹙起。
是啊,子嗣为重。王家那边再要紧,也比不上盛家自己的血脉安危。若他不在府中,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日,盛纮便以“近日衙务繁忙,且需留府照看”为由,婉拒了与王氏同去王家。王氏虽有些不快,但盛纮理由充分,她也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带着如兰回去了。
老太太那边,听闻盛纮留下,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便在仆妇的簇拥下往玉清观去了。
盛家大门缓缓合上,府内一时显得格外安静。林噙霜靠在软枕上,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墨兰的眼神,充满了庆幸与依赖。
墨兰(青荷)垂眸,替母亲掖了掖被角。
留下盛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这两日,才是真正需要警惕的时候。她必须确保,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不会有人趁机兴风作浪。卫小娘那边不能出事,林栖阁,更要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