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升迁入京的旨意,如同在盛家投下了一块璀璨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汹涌的狂喜与前所未有的忙碌。扬州盛府上下,瞬间陷入一种既混乱又亢奋的喧嚣之中。
前院书房,盛纮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忙碌搬运箱笼的仆从,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他反复叮嘱心腹管事:“那些扬州特产、名家字画,还有与京中各位大人往来的文书、拜帖,务必仔细打点,分门别类,一件都不能错漏!”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急切。踏入京城,便是踏入了大周王朝真正的权力场,他一生汲汲营营,所求的不正是这光耀门楣、更进一步的时刻吗?
葳蕤轩内,王若弗指挥若定,嗓门比平日高了八度,脸上是扬眉吐气的红光。“快!把那套紫檀木的桌椅仔细包好!还有库房里那几匹软烟罗,是到了京城撑场面用的,万不能有丝毫褶皱!”她心中盘算飞快,到了京城,凭借盛家如今的门第,她的华兰在袁家腰杆能更硬,如兰的婚事也能有更好的选择,连带着她自己在那些京官夫人圈子里,也终于能挺直腰板了。
与这明快的喜悦不同,林栖阁内弥漫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林噙霜挺着硕大的肚子,靠在软榻上,面上带着柔媚的笑,口中说着为盛纮高兴的言语,眼底却藏着挥之不去的算计与不安。京城,高门林立,贵妇如云,她一个妾室,即便得宠,在那等地方又能有几分体面?离开了经营多年的扬州,她如同失了依仗的藤蔓,生怕在新的环境中无法立足。
“主君,”她趁着盛纮来看她时,软语依偎,“妾身这身子……眼看就要生了,这千里迢迢走水路,听闻船上最是颠簸水土不服,妾身怕……是不是该多备几位善妇科的大夫随行?还有那些安胎补身的药材,也得足足地备在船上随手可取之处才好……”她的话语里满是依赖与担忧,既是实情,也是变着法地笼络盛纮的心思,确保自己在关键时刻能被重视。
盛家子女们的心境亦是各异。
长柏依旧沉稳,将进京视为求学与未来科考的更好平台,早已将书籍文稿整理妥当,神情专注,不见波澜。
而长枫,经历了母亲和妹妹明里暗里的点拨,尤其是墨兰借由医理、闲谈,让他隐约意识到父亲似乎有意“养废”他,以及家族未来更需要子弟奋进图强后,竟难得地收起了几分纨绔习气。他主动找到盛纮,表示愿在进京路上温习功课,到了京城也要寻访名师,用心举业。虽未必能立刻脱胎换骨,但这份主动“上进”的姿态,已让盛纮颇为惊讶,也让林噙霜和墨兰暗暗松了口气。
寿安堂内,则是一片与外间喧嚣隔绝的宁静。明兰病体初愈,小脸尚存一丝苍白,她安静地坐在老太太下首,像一件不知未来将被安置于何处的行李,眼神中带着迷茫与不安。直到老太太放下茶盏,淡淡开口,决定亲自抚养她,带她一同上京,明兰那沉寂的眸子里,才骤然注入了一丝光亮,未来的道路,似乎瞬间清晰了许多。
墨兰(青荷)穿梭在这片忙乱与各异的心绪之中,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协助周雪娘清点林栖阁的箱笼,将自己重要的私物悄然纳入本源空间。她看着志得意满的父亲,扬眉吐气的嫡母,心怀忐忑的生母,以及各有打算的兄弟姐妹,心中澄明如镜。
迁京,是盛家的跃升,亦是一场全新的考验。汴京的水,只怕比扬州更深更浑。她抚上手腕,感受着体内青莲本源那温润而坚定的流动,目光投向北方。
新的舞台已经搭就,盛家众人即将粉墨登场。而她,盛墨兰,也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