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决定好了？
庄姜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望向站在顾问办公室门口的两人。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斜射进来，在帕朵和爱莉希雅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帕朵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却用力点了点头：嗯！我、我决定好了！
庄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停留在爱莉希雅带着狡黠笑意的脸上。
这是你的主意？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透着宠溺。
?嗯哼～?
爱莉希雅轻巧地转了个圈，粉色长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故意避开庄姜探询的目光。
老、老大！不是爱莉姐的错！
帕朵急得往前跨了一步，差点被地毯绊倒，是我自己想的！我...我拜托爱莉姐带我来...那个...我加入后勤部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变成了气音。
庄姜看着帕朵涨红的脸，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伸手从桌上拿起平板，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让我看看...
当他瞥见屏幕上闪烁的第四次崩坏灾后救援几个字时，眉宇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阴翳。
在这个被大灾变撕裂的世界里，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残酷。
他向来不愿让帕朵沾染这些血腥与绝望，可那丫头偏偏执拗地做了选择。
也罢，既然是她自己的决定，除了纵容还能如何？
只盼着她在见识过这世界的狰狞后，能早早断了这份念想。
也好。
他放下平板，站起身整理了下制服袖口，正好最近没什么要紧事，我和你们一起去。
爱莉希雅突然转身，眼睛亮晶晶的：?哎呀，我们严肃的顾问大人居然要亲自出马？?
庄姜轻咳一声，他是担心帕朵遇见什么危险，毕竟还有不少崩坏兽和死士。
少废话。帕朵第一次出任务，我总得看着点。
帕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只得到小鱼干的猫：真的吗？太、太好了！有老大在我就放心了！
庄姜伸手揉了揉帕朵的头发，语气温和却坚定：去准备吧，明天一早就出发。
运输机的引擎声在灰蒙蒙的天空中轰鸣，庄姜透过舷窗俯瞰下方那片曾经繁华的土地。
西兰市——如今只剩下一片扭曲的钢筋骨架和焦黑的废墟，就像被巨人的手掌狠狠碾碎后丢弃的玩具。
高度500米，准备空降。
驾驶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庄姜站起身，整了整战术手套。
机舱内的救援队员们纷纷检查装备，金属碰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帕朵坐在角落，手指紧紧攥着救援包的带子，指节发白。
害怕？
庄姜走到她身边。
帕朵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像受惊的猫儿般闪过一丝慌乱：不、不是的！我只是...没想到会...
她的声音渐渐消融在空气中，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远处的地平线上，浓烟如同狰狞的巨蟒盘旋升腾，将天空撕开一道道焦黑的裂痕。
曾经繁华的城区此刻化作一片扭曲的废墟，钢筋水泥的骨架在烈焰中扭曲哀嚎，玻璃幕墙的碎片如泪滴般散落满地。
她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
来之前确实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眼前这幅地狱绘卷还是超出了所有想象。
那些焦黑的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凝固的爆炸痕迹——这绝非寻常武器所能造成的破坏。
老大他们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记住训练时的要点。
庄姜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
运输机后舱门缓缓打开，刺骨的风裹挟着焦糊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腐臭灌进来。
庄姜第一个跃出舱门，翅膀在身后展开。
帕朵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当双脚触地时，帕朵的靴子陷入了一层灰白色的粉末——那是建筑混凝土被高温分解后的尘埃。
她环顾四周，胃部一阵绞痛。
这里曾经是西兰市的中央广场，喷泉雕塑如今只剩下一截断裂的手臂，指向天空，仿佛在质问什么。
呼吸。
庄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用嘴呼吸，这里的空气有毒。
帕朵这才注意到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黑色颗粒，像一场永远不会停息的黑色雪。
她急忙戴上过滤面罩，却依然能闻到那股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
救援小队陆续降落，十二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在废墟中集结。
爱莉希雅最后一个轻盈落地，粉色长发在灰暗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刺眼。
?真是热情的欢迎仪式呢～?
她歪着头，看着远处几个摇摇晃晃向这边移动的身影。
庄姜远远望去，镜头里是三个衣衫褴褛的。
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人的话——她们的身体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眼睛是两个漆黑的空洞。
死士，被崩坏能侵蚀的人类。
b区清理完毕。
庄姜对着通讯器下令，按计划分组行动。爱莉，你带A组去东区避难所；帕朵跟我去西区医院。
?明白～?
爱莉希雅做了个俏皮的敬礼手势，转身带领六名队员离去。
庄姜注意到帕朵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些蹒跚而来的死士身上。
别看。
他挡在她面前，记住，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西区的街道像是被某种巨大的犁耙翻过，路面呈波浪状起伏。
一辆公交车侧翻在路中央，车窗全部碎裂，里面黑漆漆的，不知藏着什么。
帕朵的手电扫过车厢，几具干瘪的尸体像破布娃娃一样堆叠在一起。
小心头顶。
庄姜突然警告。
帕朵抬头，看到一只突进级的崩坏兽正倒挂在残破的广告牌上，复眼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紫光。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别动。
庄姜的声音异常冷静。
崩坏兽的翅膀震动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下一秒，它像离弦的箭一般俯冲而下——
庄姜的大剑比它的动作更快。
一道红光闪过，崩坏兽在半空中炸成一团紫色的黏液，溅在周围的废墟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突进级，速度极快但防御薄弱。
庄姜收起大剑，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它们的弱点是复眼之间的神经节。
帕朵的心脏还在狂跳，她咽了口唾沫：谢、谢谢老大...
下次自己解决。
庄姜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记住，犹豫就会死。
越往市中心走，景象越发骇人。
一栋写字楼像被巨人拦腰斩断，上半部分斜插在旁边的大厦里。
街道上到处是烧焦的汽车残骸，有的里面还困着炭化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混合着某种甜腻的腐烂气息，令人作呕。
救...救命...
微弱的呼救声从一堆瓦砾下传来。
帕朵立刻跑过去，徒手扒开碎石。
下面压着一个中年男人，下半身已经完全被压碎，肠子拖在外面，沾满了灰尘。
坚持住！我们马上救你出来！
帕朵手忙脚乱地翻找医疗包。
男人浑浊的眼睛转向她，嘴唇蠕动着。
庄姜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这人没救了。
给他止痛剂。
他平静地说，然后结束他的痛苦。
帕朵震惊地抬头：什么？我们可以——
她有些震惊自己老大的表现。
他的脊柱断裂，内脏破裂，失血超过70%。
庄姜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锋利，就算现在有全套手术设备也救不活。而且...
他的目光移向男人裸露的腹部，那里已经开始浮现出诡异的紫色纹路。
崩坏能感染。
庄姜找旁边的战士要来了一把枪，他最多还有十分钟就会变成死士。
帕朵的眼泪涌了出来，但她知道庄姜是对的。
她颤抖着给男人注射了吗啡，然后别过头去。
一声枪响后，世界重归寂静。
医院的主体建筑已经坍塌，只剩下门诊部的一角还勉强立着。
庄姜踢开扭曲的玻璃门，里面一片漆黑。
手电光照亮的走廊里，墙壁上溅满了深褐色的血迹，地上散落着病历本、针头和碎玻璃。
分头搜索。
庄姜低声命令，发现幸存者立即报告。
帕朵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诊室的门，立刻捂住嘴巴后退一步。
诊室里横七竖八地倒卧着十几具尸体，有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护士帽的医护人员，还有穿着病号服的患者。
他们扭曲的肢体和惊恐的面容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绝望——
所有人都保持着向外爬行的姿势，仿佛在拼命逃离什么可怕的存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具尸体的脸上都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
他们圆睁的双眼、扭曲的面容和僵硬的肢体，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都看到了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可怖景象。
老大！这里...这里不对劲...
帕朵的声音在发抖。
庄姜快步走来，他检查了一下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说明附近可能还有——
一声尖叫从楼上传来，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某种生物发出的高频嘶鸣。
二楼！
庄姜已经冲了出去。
帕朵紧随其后，在楼梯转角处差点被一具无头尸体绊倒。
二楼的走廊尽头，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正蜷缩在墙角，面前是一只骑士级崩坏兽。
滚开！
庄姜厉声暴喝，身形如电般腾空而起，右腿挟着凌厉劲风横扫而出。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走廊中炸开，帕朵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当她再度睁眼时，那只狰狞的崩坏兽已然消失无踪，唯余走廊墙壁上触目惊心的巨大窟窿，碎裂的混凝土簌簌掉落。
帕朵，带上那个孩子，我们走。
帕朵快步走向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双手刚触及那瘦小的身躯便心头一颤——
女孩轻得骇人，仿佛只剩下一层薄皮包裹着嶙峋骨架，抱在怀中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他走到帕朵身边，检查了一下小女孩的状况。
脱水，营养不良，轻度崩坏能感染。
他迅速做出判断，能救活。
帕朵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孩，泪水再次涌出。
这是他们进入西兰市后找到的第一个活着的幸存者。
老大...为什么会这样...
她哽咽着问，这些人做错了什么...
庄姜沉默了片刻，望向窗外那片死寂的城市。
什么都没做错。
他最终说道，只是运气不好，生活在崩坏爆发的年代。
通讯器突然响起爱莉希雅的声音：?小帕朵～我们这边发现了一个地下避难所，有大约三十名幸存者哦～?
庄姜和帕朵对视一眼，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继续搜索医院。
庄姜下令，然后我们去与A组会合。
当黄昏降临，将废墟染成血色时，救援小队在医院共找到了七名幸存者，大多是躲在储物间或地下室的孩子。
他们带着这些幸存者向爱莉希雅报告的坐标前进，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这个曾经拥有千万人口的繁华都市，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十名幸存者。
而更可怕的是，他们都知道——这仅仅是第四次崩坏。
帕朵抱着那个小女孩，感受着怀中微弱的呼吸。
她的心情十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