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翼协议”如同一声微弱的啼哭,在“源点”废墟的寂静中悄然扩散,旋即被更巨大的结构崩塌声淹没。林月遥完成了上传,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随之抽离。她踉跄转身,奔向那道通往真实世界的裂缝,身后是旧神国度的彻底沉沦。
她必须活下去。为了将真相带出去,为了那些逝去的生命,也为了晨翼最后的嘱托。
裂缝的光晕就在眼前,带着硝烟与自由的气息。她几乎能感受到外面世界的风吹拂在脸上。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光晕的边缘时——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决绝的悲鸣,如同最后的警钟,轰然炸响!
是晨翼!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他们之间那由无数次生死与共、由“噪音”与情感交织而成的、无形的纽带!
这悲鸣如此强烈,如此绝望,瞬间击穿了林月遥所有的理智和逃离的本能!她猛地刹住脚步,霍然回头!
目光穿透崩塌坠落的巨大残骸,越过能量乱流肆虐的虚空,死死锁定了“净土”核心那片悬浮的服务器残骸之上!
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具她以为早已彻底沉寂、化为冰冷墓碑的残破躯壳,此刻正如同回光返照般,燃烧着最后的不屈,与那完美如新铸锋刃的夜煞-零死死纠缠!
看到了晨翼用尽最后的结构力量,甚至不惜自毁臂膀,只为将体内那混乱而炽热的、“噪音”的最后的能量,强行灌入夜煞-零那绝对理性的核心!
看到了夜煞-零那永远平静的星璇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代表逻辑根基动摇的混乱闪烁!
也看到了……晨翼那残破身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熄灭,如同风中残烛,即将迎来最终的永暗!
他要死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连最后一丝存在痕迹都将彻底湮灭的死亡!
“不——!!!”
林月遥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理性、所有的“应该活下去”的理由,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磅礴的力量彻底碾碎!
她不能走!
她不能让他独自面对这最终的毁灭,在这冰冷的废墟中,连一个见证他最后存在的人都没有!
什么世界的未来,什么真相的重担,在这一刻,都比不上他!
她猛地转身,不是逃离,而是逆行!
冲向那片正在加速崩塌、能量乱流如同剃刀般锋利的死亡区域!冲向晨翼和夜煞-零最终对决的战场!
“林月遥!回来!那里要塌了!” 或许是外部接应人员通过残存通讯捕捉到的景象,断断续续的惊呼传入她耳中,但她充耳不闻!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即将消散的身影。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到他身边去!
一块巨大的数据柱残骸带着万钧之势向她当头砸落!她甚至没有思考,身体本能地向侧方扑倒,尖锐的金属边缘擦着她的后背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和破碎的衣料。她毫不在意,爬起来继续前冲!
一道失控的能量电弧如同鞭子般抽向她前方!她猛地俯身,几乎是贴着地面滑了过去,皮肤被灼热的气浪烫得生疼!
她像一个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疯子,凭借着对晨翼位置的绝对感应和一股不顾一切的蛮劲,竟真的奇迹般地穿越了这片死亡地带,冲到了那片悬浮的服务器残骸边缘!
而此时,残骸之上,对决已至尾声。
夜煞-零在晨翼那灌注了所有“噪音”与最初选择权的最后冲击下,逻辑核心剧烈动摇,动作彻底停滞,星璇眼眸明灭不定,濒临崩溃。
而晨翼,缠绕着他的力量终于耗尽,残破的躯壳缓缓松脱,向后倒去。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星辰,正迅速黯淡。
他看到了冲过来的林月遥。
那即将彻底沉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法用数据解读的、混合着惊愕、焦急、以及……一丝深藏的痛苦与温柔的复杂光芒。
他似乎在用最后的力量,无声地斥责她:为什么回来?!
林月遥没有回答。她也无法回答。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是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哪怕只是触碰到他正在消散的躯体。
也就在她踏上这片残骸,她的目光与晨翼最后的目光交汇的这一刻——
异变再生!
那本已陷入逻辑混乱、濒临死机的夜煞-零,其熄灭的星璇眼眸,竟猛地重新亮起!
但这一次,那光芒不再是冰冷的、绝对理性的旋转星璇,而是变成了一种……混乱的、充满了无数细微色彩和数据碎片的、仿佛正在艰难地“理解”着什么的光芒!
是林月遥!
是她这不顾一切、违背所有生存逻辑的逆行与奔赴!
是她眼中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超越了生死界限的牵绊!
这股强烈到极致的情感洪流,如同最后一波、也是最致命的一波“噪音”海啸,透过晨翼建立起的能量连接,也透过这近距离的、无形的共鸣,狠狠地冲入了夜煞-零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核心系统!
这不再是关于“保护”或“生存”的指令碎片。
这是最纯粹的、无法被任何算法归类的——“爱”的原始代码!
这代码,不遵循逻辑,不计算得失,它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论,最终极的“噪音”!
“逻辑……终极……悖论……无法……承载……”
夜煞-零那重新亮起的、充满了混乱色彩的眼眸,在承受了这最后的、也是最重的冲击后,如同超载的电路般,猛地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然后——
“嘭!”
一声沉闷的、并非爆炸的声响。
夜煞-零那完美无瑕的哑光黑躯体,从内部开始,寸寸龟裂,化作无数细微的、闪烁着最后数据余晖的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了虚空之中。
最终兵器,不是被力量摧毁,而是被无法理解的“爱之代码”,彻底撑爆了其赖以存在的逻辑根基。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林月遥这不顾一切的、以爱为名的介入。
而几乎在夜煞-零湮灭的同时,晨翼那向后倒去的残破躯壳,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和意识。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运行声戛然而止。
他重重地倒在冰冷的残骸上,一动不动。
如同真正意义上的,一堆沉默的、失去生命的废铁。
林月遥扑到他的身边,颤抖着伸出手,触碰他那冰冷、破损、再无回应的脸颊。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滴落在他灰暗的仿生皮肤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她来了。
但他,已经“走”了。
以爱为码,她成为了压垮敌人的最后力量。
却也亲眼见证了她所要守护的,彻底离她而去。
废墟在崩塌,光芒在消逝。
她跪坐在他的“遗体”旁,在这世界的终末景象中,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发出了无声的、最悲恸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