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渊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靖王府，踏入林星瑶的房间时，谢承霄立刻从床边站起身，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望向他。
“怎么样？拿到解药了吗？”
谢承渊避开他灼热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疲惫。
“没有解药……顾怀瑾说，此蛊无解，只能……靠瑶瑶自己醒过来。”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谢承霄连日来紧绷的神经。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搜寻、手刃仇敌后的空虚、以及深不见底的担忧和恐惧，此刻全都化作了对谢承渊的怒火，汹涌爆发。
“靠她自己？你说得轻巧！”
谢承霄猛地一步上前，揪住谢承渊的衣领，赤红着眼睛低吼。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招惹了灵蛊门！做事优柔寡断，清理门户都清理不干净！瑶瑶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中这该死的蛊毒？”
谢承渊被他吼得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反驳。
他心里同样被自责和痛苦填满，他知道，谢承霄骂得没错。他只是想独自承担，不想连累旁人，却最终害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你滚！”
谢承霄指着门口，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滚回你的东宫去！瑶瑶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谢承渊抬起头，眼神虽然痛苦，却异常坚定。
“我不会走的。二哥，你打死我，我也不会离开她身边。”
“你！”
谢承霄气得浑身发抖，“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你是太子！朝廷有多少事等着你处理？你难道要把一辈子都耗在一个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人身上吗？”
“我会赎罪。”
谢承渊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无论多久，我都会守着她。朝堂之事，我自会安排，不劳二哥费心。”
“赎罪？你以为守着她就是赎罪了吗？你这是害了她又想来感动你自己吗！”
谢承霄口不择言地讥讽。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林星瑶似乎被他们的争吵声惊扰，无意识地轻轻哼了一声，眉头微蹙。
谢承渊立刻噤声，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用极轻极柔的声音说。
“瑶瑶，吵到你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们不吵了，不吵了……”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掖被角，仿佛刚才那个与谢承霄针锋相对的人不是他。
谢承霄看着他的动作，胸口堵得厉害，冷声道：“瑶瑶需要安静，你在这里只会打扰她休息。”
谢承渊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沉默了片刻，最终低声道：“好，我走。但我明天还会来的。”
说完，他最后抚摸了一下林星瑶的手，转身离开了房间，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夜晚，房间里只剩下谢承霄和林星瑶。
谢承霄没有躺下，只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林星瑶沉睡的容颜。
烛光下，她的脸颊依旧红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恬静的微笑，仿佛只是陷入了一个甜美的梦境。
谢承霄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抚摸过她的眉毛、眼睛、鼻梁，最后停留在她微翘的唇角。
几日来的奔波和焦虑，让他看起来沧桑了许多，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是浓重的阴影。
他忽然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苦涩。
“也许……这就是命吧。父皇当年说母妃痴心妄想，或许……我也是痴心妄想。
妄想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妄想能和你过平常夫妻的日子……可是瑶瑶，我没办法放手……我真的没办法……”
他握住林星瑶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声音哽咽。
“就这样吧……就这样我们两个人生活，也好。我生谢承渊的气，但我也不能真看着他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他还有他的责任和江山……而我不一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我本来就无牵无挂……父皇眼里，我大概也是个可有可无的闲散王爷。
我只有你了，瑶瑶……只有你。所以，就这样陪着你，我无怨无悔。”
他看着那张沉睡的脸，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即使……即使你再也醒不过来，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不管多久，一年，十年，一辈子……我都等你。
我希望……我希望你哪天要是睁开眼睛，会发现，你身边的人……至少还有我没有离开。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说到最后，这个一向冷硬强悍的男人，终究是压抑不住内心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声音彻底破碎，变成了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他伏在床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林星瑶手边的锦被。
他这辈子很少哭。
为数不多的几次落泪，似乎都给了林星瑶。
第一次，是撞见她与谢承渊接吻，心痛如绞；
第二次，就是现在，面对可能永远失去她的恐惧，彻底击垮了他所有的坚强。
房间外，谢承烨端着安神茶，僵立在门口。
他本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想给二哥送杯茶，让他能稍微休息一下。
可他从未见过二哥如此脆弱的一面。他甚至记得，当年二哥的母妃被赐死时，二哥也只是咬破了嘴唇，强忍着没有掉一滴眼泪。
此刻，听着里面传来那压抑不住的痛哭声，谢承烨心里五味杂陈。
最终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将茶盘轻轻放在门口，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