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林苍退去留狠话，誓要除夭夭
万魂幡大长老的声音，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功德之力反噬入体？
以无上意志，对抗功德金光对“魔心”的洗礼？
这番话，每一个字拆开来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超乎在场所有人理解范畴的诡异逻辑。
功德之力，那是仙道修士梦寐以求的东西，是行善积德、顺应天道的至高奖赏。怎么到了龙夭夭这里，就成了需要“对抗”和“洗礼”的负面状态？
这简直比“吃饭会饿死，喝水会渴死”还要离谱。
下方的魔修弟子们先是一愣，随即，一种狂热的崇拜在他们眼中爆发。他们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觉得厉害。
原来龙师姐救人，非但没有好处，反而是一种痛苦的自我牺牲！她是在用自己的道心，去承受救世带来的反噬！这是何等高尚的“魔”格！何等坚定的“魔”心！
“我就说龙师姐不是凡人！”
“为了不让功德之力污染自己的魔道根基，宁愿承受神魂激荡之苦……这才是真正的魔道巨擘风范！”
“我等……远远不及师姐万一！”
林苍的脸，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酱紫。他感觉自己的神智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戎马一生，斩杀的魔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什么样的狡辩和妖言他没听过？可把“获得功德”说成是一种“自我牺牲”，这还是头一回。
“荒谬！一派胡言！”他指着大长老，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们魔门妖人，果然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功德加身，乃天地至理，何来反噬一说！分明是你们为了脱罪，编造的谎言！”
大长老抚了抚长须，脸上露出一种“尔等凡夫俗子岂能理解”的悲悯神情。
“林苍仙将，非是我魔门颠倒黑白，而是你的眼界，太窄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我辈魔修，求的是逆天而行，修的是随心所欲。道心一旦被功德之力沾染，便如白纸染墨，前路断绝。龙师姐天资绝世，魔心更是万古无一。她今日救人，乃是出于本性中的一丝不忍，是‘人性’战胜了‘魔性’。而此刻，她正以大毅力，斩去这份不忍，重固魔心。此等境界，你一介只知顺天而行的仙将，又岂能明白？”
这番解释，逻辑自洽，天衣无缝。
就连一旁的星衍长老，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竟不知该从何反驳。他看着万魂幡大长老，心中暗道：好家伙，死的都能让你说成活的，黑的都能让你描成白的。这魔门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而凌清玄，则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龙夭夭每次“行善”之后，都显得那么愤怒，那么痛苦。
因为每一次救人，对她而言，都是一次对自我道路的背叛，一次痛苦的挣扎。她那坚固的“魔心”，是她深入虎穴的伪装，是她对抗宿命的铠甲。功德金光，对别人是奖赏，对她，却是腐蚀铠甲的剧毒！
他想起她之前那断断续续的梦呓——“杀光……晦气……又救人了……”
那不是恶毒的真心话，那是她在对抗功德之力侵蚀时，神魂深处最痛苦的呐喊！
她救了人，却要承受道心被动摇的痛苦。她做了好事，却要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晦气”，以此来维持自己的伪装不被揭穿。
她……到底背负着多么沉重的秘密，才需要用这种自残般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凌清玄的眼神，从坚定，化为了然，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疼惜。他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他看向林苍的目光，再无半分同僚之谊，只剩下冰冷的对立。
“林苍，你还不明白吗？”凌清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她做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痛苦。你所谓的‘净化’，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毁灭。”
“够了！”林苍发出一声怒吼，打断了凌清G玄的话。他不能再听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信念正在被这些歪理邪说一点点地侵蚀。
他猛地转头，看向星衍长老：“星衍长老！你看到了，他们已经串通一气！凌清玄已被妖女彻底迷惑，万魂幡更是巧言令色！今日若不将此地肃清，他日必成三界大患！”
星衍长老一个头两个大，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拉住林苍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林苍！你冷静点！你看下面！万魂幡弟子同仇敌忾，大长老修为深不可测，还有个凌清玄在这里……天罚雷阵虽强，但真要打起来，我们这三千仙兵，能有几个活着回去？仙主只是让我们带人，没让我们跟整个魔域开战！”
林苍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血丝几乎要爆开。
他当然知道星衍长老说的是事实。万魂幡不是软柿子，真要拼个鱼死网破，他带来的雷部精锐绝对要伤筋动骨。更何况，还有一个立场不明，但战力绝对恐怖的凌清玄。
最关键的是，龙夭夭救下凡人镇是事实，万民跪拜也是事实。他今天若是强行血洗了万魂幡，传回仙界，舆论上他也将陷入巨大的被动。
退，颜面尽失，等同于承认自己错了。
不退，血战到底，后果不堪设想。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万魂幡大长老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凌清玄剑主高义，我万魂幡上下感激不尽。今日之事，错不在你我，而在仙界识人不明。我万魂幡虽是魔门，却也不是不讲道理。只要林苍仙将就此退去，我等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执迷不悟……”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冲天而起的魔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台阶，也是威胁。
林苍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凌清玄。凌清玄的剑依旧没有入鞘，青色的剑光沉静而坚定，表明了他的态度。
良久，良久。
林苍身上的狂暴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缓缓地收敛了回去。他知道，今天，他杀不了龙夭夭了。
“好……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双冰冷的眼睛，越过凌清玄，越过无数魔修，最终落在了山腰处那个昏迷不醒的身影上。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龙夭夭的方向。
“今日，有凌清玄护着你，有整个万魂幡给你陪葬，算你运气好。”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比雷霆还要刺骨的寒意与杀机。
“但你给本将记住了。异数，终究是异数。只要你还活一天，就是对天道秩序的亵渎。今日之事，不会就此结束。”
“本将会一直盯着你。下一次，不会再有凌清玄，也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
说完，他猛地一挥手。
“我们走！”
天空中的天罚雷阵，随着他的命令，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三千雷部仙兵，如同退潮的海水，化作一道道流光，重新汇入白玉楼船之中。
那艘巨大的楼船，没有丝毫停留，调转船头，撕开云层，带着无尽的不甘与屈辱，消失在了天际。
笼罩在万魂幡上空的恐怖威压，终于烟消云散。
阳光，重新穿透魔气，洒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山门之上。
“赢了！”
“我们赢了！仙界的走狗滚蛋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万魂幡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无数魔修弟子振臂高呼，宣泄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他们看向凌清玄的目光，充满了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
而他们看向山腰处那道纤弱身影的目光，则彻底化为了狂热的崇拜与敬畏。
星衍长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走到凌清玄身边，苦笑道：“清玄啊，你这次，可是把林苍得罪死了。”
凌清玄没有回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龙夭夭身上。他缓缓收剑入鞘，声音平静：“是他自己，被偏见蒙蔽了双眼。”
星衍长老摇了摇头，知道劝不动他，只能叹息一声，化作星光追着林苍的方向去了。
天空，彻底恢复了平静。
万魂幡大长老身形一闪，来到龙夭夭身边，亲自将她从地上抱起。他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确认只是力竭昏迷，并无大碍，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
他抱着龙夭夭，转身面向所有弟子，运足魔元，声音传遍了整个宗门。
“今日，我万魂幡遭逢大劫，全赖龙夭夭不惜损耗道基，逆转乾坤，方才化险为夷！”
“她，是我万魂幡的英雄！”
大长老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所有狂热的脸庞，一字一句地宣布道：
“传我宗主令：从即日起，龙夭夭，为我万魂幡‘圣女’。其地位，与宗主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