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拎着苏晚卿后领往外走时,她还在锲而不舍地扑腾,活像只被提了脖子的芦花鸡。密室门在身后缓缓合拢,石壁上的图腾隐入黑暗,倒像是被吞进了什么怪兽的肚子里。
“放开我!那图纸明明就是军械!” 苏晚卿的鞋跟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你私藏连弩图纸,还敢要挟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敲登闻鼓,让御林军把你这密室翻个底朝天!”
沈砚忽然松开手,苏晚卿没收住力道,踉跄着撞在书架上。一排排线装书哗啦啦倾下来,砸得她抱头鼠窜,发髻上的珠钗都滚到了沈砚脚边。
“敲啊。” 沈砚弯腰捡起那支嵌着东珠的钗子,指尖摩挲着珠面,“等御林军来了,我就说你深夜闯我书房,意图偷窃军机要务。苏侍郎要是知道他的庶女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怕是要当场晕过去。”
苏晚卿气得指尖发颤,伸手就去抢钗子:“你少拿我爹吓唬人!我那是…… 那是正当防卫!”
“哦?” 沈砚举高手臂,看着她踮脚蹦跶的模样直发笑,“防卫本世子的‘科研成果’?” 他忽然俯身,钗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还是防卫你的小金库长腿跑了?”
这话正好戳中痛处。苏晚卿猛地住了手,想起那些被没收的金银珠宝,眼圈忽然有点发红:“你到底把我的钱藏哪儿了?那是我攒了十年的压岁钱!我娘留给我的玉镯都被你拿去当了……”
说到生母遗物,她的声音陡然低下去。沈砚举着钗子的手顿了顿,眼底的戏谑淡了些。廊外的风卷着石榴花瓣扑进来,落在苏晚卿散乱的发间,倒像是别了朵伶仃的花。
“没当。” 他忽然把钗子塞进她手里,转身往书桌走去,“在库房锁着呢。”
苏晚卿攥着钗子愣住。这混球居然还会说实话?她正想追问,却见沈砚从砚台下摸出个小巧的铜锁,往书架第三层一扣 —— 那正是方才启动密室的机关处。
“你干什么!” 她扑过去想阻拦,却被沈砚按住肩膀。他的掌心滚烫,隔着纱衫都能感觉到力道,倒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护着什么。
“这密室以后不许再碰。” 沈砚的声音沉了些,“里面的东西,不是你该碰的。”
“凭什么!” 苏晚卿挣开他的手,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你藏我金库还有理了?沈砚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钱交出来,我就…… 我就往你茶里掺巴豆!”
沈砚被她气笑,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把好好的发髻揉成了鸡窝:“苏晚卿,你长这么大,除了撒泼打滚还会什么?”
“我还会告状!” 苏晚卿梗着脖子瞪他,忽然瞥见书桌角落里的密函,眼珠一转,伸手就要去够,“我现在就去找侯爷说你私通西域 ——”
手腕被他一把攥住。沈砚的指腹带着薄茧,掐得她有点疼。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倒让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别闹了。” 他低声说,“玲珑局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
“又是玲珑局!” 苏晚卿猛地甩开他的手,气得直薅头发,“从玉簪到密函,从西域商队到你这破密室,到底什么是玲珑局?我的小金库跟它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再不说,我……”
“你的小金库,” 沈砚忽然打断她,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扔过去,“在我卧房的樟木箱里。”
苏晚卿接住钱袋的瞬间,眼睛都亮了。她捏着袋口颠了颠,熟悉的重量让心跳都漏了半拍 —— 是她的东珠!还有那几块打了记号的银锭!
“你……” 她抬头想骂他故意吊胃口,却见沈砚已经转身往门口走,青灰色的衣摆扫过散落的书卷,留下道利落的影子。
“安分点,” 他在门口站定,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又勾起那抹欠揍的笑,“等处理完西域的事,樟木箱的钥匙给你。”
苏晚卿捏着钱袋,忽然觉得手里的分量有点沉。她看着沈砚消失在回廊尽头,廊下的宫灯明明灭灭,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倒像是藏了满肚子的秘密。
“小姐?” 阿阮的声音从月亮门外探进来,带着点怯生生的颤音,“您没事吧?刚才好像听见吵架声……”
苏晚卿猛地回过神,赶紧把钱袋塞进袖袋,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砚台。墨汁泼在密函的边角,晕开片漆黑,正好遮住了 “幽冥阁” 三个字。
“没事。” 她胡乱抹了把脸,把散乱的头发往脑后一挽,“就是…… 就是跟沈砚抢杏仁酥来着。”
阿阮眨巴着眼睛往书房里瞅,看见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自家小姐通红的眼眶,忽然压低声音:“小姐,您是不是又被世子爷欺负了?要不咱们…… 咱们再逃一次?”
“逃什么逃。” 苏晚卿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架上的铜锁,“他的密室里有连弩图纸,还有西域的地图。你说,他是不是想造反?”
阿阮吓得脸都白了,拽着她的袖子就往外走:“小姐快别说了!这种话要是被人听见,要掉脑袋的!”
被阿阮半拖半拽着回了卧房,苏晚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袖袋里的钱袋硌着腰,倒像是在提醒她什么。沈砚说小金库在樟木箱里,可他刚才分明从密室里摸出了东珠 —— 他到底哪句是真的?
还有石壁上的图腾,为什么会和她腕上的胎记重合?沈砚说玲珑局和母亲的玉簪有关,难道母亲当年的死,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窗外的石榴花又落了,花瓣打着旋儿飘到窗台上,像谁偷偷递来的暗号。苏晚卿忽然坐起身,摸出那支珠钗对着月光瞧 —— 钗头的东珠里,似乎裹着点什么东西,像极了密室里见过的莹白珠子。
“沈砚这个混球。” 她咬着牙嘀咕,指尖在珠钗上轻轻一转,竟从珠孔里倒出粒细沙似的东西,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这是…… 西域的星砂?
苏晚卿忽然想起沈砚在密室里摆的珠子阵法,心脏猛地一跳。她把星砂小心翼翼地包进帕子,忽然觉得,这比小金库有意思多了。
“小姐,您薅头发都快薅秃了!” 阿阮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抱怨,“世子爷要是看到您这模样,肯定又要笑您……”
苏晚卿赶紧停手,摸着腕上的胎记,那里的皮肤依旧滚烫。她看着帐顶的缠枝莲,忽然笑出了声 —— 想让她安分?沈砚怕是还不知道,她苏晚卿最擅长的,就是在老虎嘴里拔牙。
明天,得想法子再去书房转转。她摸着袖袋里的钱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 就算拿不到樟木箱的钥匙,总得弄清楚,那连弩图纸到底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