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进侯府门，沈砚突然 “哎哟” 一声撞在车壁上，吓得苏晚卿差点撞翻角落里的铜盆。“你诈尸呢？” 她伸手去扶，却被他滚烫的手心烫得缩回手，“怎么回事？早上还生龙活虎抢我玉簪，这会子就蔫了？”
沈砚眉头拧成个疙瘩，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红，说话都带气音：“许是方才在会馆沾了晦气，头沉得像灌了铅。” 他顺势往苏晚卿肩上靠，呼吸扫过她颈窝，痒得她差点把人推下去。
“少来这套！” 苏晚卿攥着他胳膊想把人薅起来，却发现他指尖冰凉，“真病了？”
“可不是真的。” 沈砚闭着眼哼哼，嘴角却偷偷勾起半分，“方才在巷口瞥见那断指的，气脉逆行岔了气。”
阿阮掀帘进来正好听见，手里的药箱 “哐当” 砸在地上：“我的天爷！岔气能岔得脸发白？世子爷这是中了邪吧！”
“别咒我。” 沈砚慢悠悠睁眼，眼神却亮得很，“去请个大夫来，顺便让厨房炖锅燕窝。”
“炖什么燕窝！” 苏晚卿瞪他，“岔气该喝萝卜汤顺气！” 话虽如此，还是转身吩咐阿阮，“让张嬷嬷把库房那盒西洋参取出来，再…… 再熬锅白粥，少放米多放水。”
等大夫诊脉时，沈砚已经歪在榻上装起了病秧子，锦被盖到下巴，只露双眼睛瞅着苏晚卿。老大夫捻着胡须摇头晃脑：“世子爷是劳累过度，气郁于内，需得好生静养，忌动怒，忌操劳，最好……” 他瞟了眼旁边叉腰站着的苏晚卿，“…… 忌与人争执。”
“听见没？” 沈砚立刻接话，声音突然清亮了些，“大夫说你得少气我。”
“我看你是得少气我！” 苏晚卿抄起桌上的药杵作势要打，被阿阮死死抱住：“小姐使不得！世子爷病着呢！”
大夫开了方子刚走，沈砚就开始得寸进尺：“喉咙干得冒火，想喝你亲手煮的粥。”
“做梦！” 苏晚卿转身就往外走，脚刚跨出门槛又停住 —— 早上在会馆看见的断指黑影在脑子里晃，那支碎了头的玉簪跟沈砚发烫的手心重叠在一处。她咬咬牙，“等着！毒死你我可不偿命！”
厨房的小丫头见少奶奶亲自挽袖子淘米，惊得手里的锅铲都掉了。苏晚卿把米洗得发白，又往锅里丢了把莲子，嘴里碎碎念：“让你装病！让你骗我粥喝！等下往粥里撒把盐，齁死你个黑心肝的！”
正搅着粥，忽听身后有人笑：“撒多少盐？需不需要我帮你掌勺？”
苏晚卿吓得差点把粥锅扣地上，回头见沈砚倚在门框上，哪还有半分病容？“你不是病得快死了吗？” 她举着长柄勺就要抡过去。
“闻见香味，病就好了大半。” 沈砚慢悠悠走进来，目光落在她沾了米糠的鼻尖上，“看来我的命是系在你这锅粥上了。”
“系在茅厕里还差不多！” 苏晚卿把勺子墩在灶台上，粥溅出几滴在沈砚靴面上，“装病骗吃骗喝，你这侯府世子的脸皮是用城墙砖做的？”
“能用一碗粥骗来夫人亲手伺候，这买卖划算。” 沈砚伸手想擦她鼻尖的米糠，被她歪头躲开，“方才在会馆，那断指的手里攥着半支玉簪，你瞧见了？”
苏晚卿脸上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何止瞧见，那碎口看着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她想起老商人说的 “玲珑局”，“你说，他们抢玉簪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瞧着好看想当发饰吧？”
“大约是想找你的小金库。” 沈砚挑眉，见她要炸毛赶紧补充，“也可能跟你娘的事有关。”
这话让苏晚卿瞬间蔫了，搅着粥的力道都轻了：“我娘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幽冥阁都跟她的玉簪过不去？”
沈砚刚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阿阮的惊叫，两人对视一眼往外跑，正撞见个小厮慌慌张张跑来：“世子爷！宫里来人了，说长公主有请！”
沈砚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苏晚卿心里咯噔一下，刚要问要不要把玉簪藏起来，就见他突然捂住胸口咳嗽，咳得肩膀都在抖，方才那点病容竟像是真的回来了。
“跟长公主说我病得下不了床。” 沈砚扶着廊柱喘气，眼角却飞快地给苏晚卿递了个眼色，“晚卿，替我去趟前厅，就说…… 就说我烧得糊涂，连亲娘都认不出了。”
苏晚卿憋着笑应下来，转身时听见身后阿阮小声嘀咕：“世子爷这病来得快，演技变得更快。”
等她应付完宫里的人回来，见沈砚正坐在榻上跟阿阮抢蜜饯，哪还有半分病相？“好啊你！连阿阮都被你收买了！” 苏晚卿抢过蜜饯匣子往桌上一扣。
“哪敢收买夫人的人。” 沈砚往榻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有正事跟你说。”
苏晚卿抱臂站着不动：“先说清楚，装病骗我煮粥，这笔账怎么算？”
“算我欠你的。” 沈砚笑得眉眼弯弯，“等找到你的小金库，多给你添两箱金子如何？”
“这还差不多。” 苏晚卿刚挨着榻边坐下，就被他拽着胳膊拉进怀里，吓得她差点把刚端来的粥泼他脸上，“你干什么！”
“让病号靠会儿怎么了？” 沈砚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今日在会馆，那老商人往货箱上的石榴木牌使眼色，你瞧见没？”
苏晚卿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任由他抱着：“瞧见了，跟我院子里掉的青石榴一个纹路。” 她突然想起什么，“你说，那鸽子绕着院子飞三圈，是不是在报信？”
“多半是。” 沈砚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的胎记，“幽冥阁既认得玉簪，想来也知道玲珑局。你娘留下的这簪子，怕是藏着天大的秘密。”
粥香漫过来，混着苏晚卿发间的皂角味，沈砚突然觉得这病装得值。他偷偷睁眼，见她正低头盯着自己交握的手，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什么笑！” 苏晚卿猛地抬头撞在他下巴上，疼得两人同时龇牙咧嘴，“我知道你没真生病！”
“哦？那你还端粥来？” 沈砚揉着下巴挑眉。
“我是怕你饿死了没人还我小金库！” 苏晚卿把粥碗往他面前一推，却见他舀起一勺递到自己嘴边，烫得她赶紧躲开，“自己吃！”
沈砚慢悠悠喝着粥，眼尾的余光瞥见她偷偷往碗里瞅，忽然把碗递过去：“尝尝？夫人亲手煮的，甜得很。”
苏晚卿刚要张嘴，就见他手腕一转，把最后一口粥倒进自己嘴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沈砚你个大骗子！” 她气得去抢空碗，却被他攥着手按在胸口，听得见他沉稳的心跳，一下下撞得她指尖发麻。
窗外的石榴树被风刮得沙沙响，阿阮抱着药箱路过，见屋里两人拉拉扯扯，赶紧捂住眼睛退出去，嘴里还不忘念叨：“世子爷这病，怕是得夫人亲自伺候才能好利索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