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外传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刚刚脱离秘境险境的二人拉回残酷的现实。
“可知来者是何人?有多少?”鲍冬青迅速收敛因秘境经历而激荡的心绪,恢复了作为首领的冷静,沉声问道。
那年轻队员喘着粗气,脸上惊魂未定:“看不清具体来历,大约有二三十人,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但行动整齐划一,手里拿着的……是快枪!他们堵住了出村的几条主要路口,点名要林先生出去,口气很凶!”
二三十名武装人员,装备快枪,目标明确指向林怀远。这绝非普通的土匪或地方武装。吉田的忍者?皮埃尔勾结的军阀手下?亦或是……“蚀灵”影响下,被无形之手引导而来的棋子?
林怀远眼神微凝。对方来得如此之快,时机如此之巧,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秘境,心神未定、消耗不小的当口。这绝非巧合。
“师叔,看来我们被盯上了,而且对方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颇为清楚。”鲍冬青看向林怀远,语气凝重,“村中虽有几十户人家,青壮也曾受过些训练,但缺乏武器,绝非这些职业武装人员的对手。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怀远点头,他深知寻常百姓与经年训练的武装人员之间的差距。他不能连累鲍家塬的无辜村民。
“我出去会会他们。”林怀远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立刻组织村民,尤其是老弱妇孺,从村后那条隐蔽的小路撤离。”
“不行!”鲍冬青断然拒绝,“师叔你身负传承重任,是师祖选中的‘医锚’,岂能轻易涉险?我去引开他们!”
“正因为我是‘医锚’,才更不能让他们在此肆意妄为,屠戮可能承载未来医道火种的村民。”林怀远目光扫过窑洞外隐约可见的、惊慌失措的村民面孔,“他们找的是我,我现身,才能为你们的撤离争取时间。况且——”
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虽消耗不少,但因洞天传承和本源洗礼而愈发精纯凝实的太乙真气,以及脑海中那浩瀚如烟的失传医籍智慧。
“——我也想看看,得了洞天传承之后,我这‘医锚’,究竟有多少斤两,能否撼动这些魑魅魍魉!”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试剑般的锐气与自信。逃避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尤其是在明确了自身使命之后。
鲍冬青还想再劝,但看到林怀远那双沉静却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知道再劝无用。她咬牙道:“好!我带人撤离,但师叔你务必答应我,不可死战,寻机脱身!我们在预定汇合点等你!”
“放心,我自有分寸。”林怀远微微一笑,拍了拍怀中那两枚温热的古玉,“它们也不会让我轻易折在这里。”
说罢,他不再犹豫,整了整因秘境穿梭而略显凌乱的蓝布长衫,昂首挺胸,大步向村口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投下一道挺拔而决绝的背影。
村口处,二十余名手持步枪的汉子散成半弧形,隐隐封锁了出路。他们虽作百姓打扮,但眼神锐利,身形矫健,持枪姿势标准,透着一股行伍之气,绝非乌合之众。为首一人,是个面色冷硬的中年汉子,腰间鼓鼓囊囊,似乎别着短枪。
看到林怀远独自一人走来,那中年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冷笑道:“林怀远?倒是好胆色,居然敢自己走出来。”
林怀远在距离他们十步左右的地方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诸位兴师动众,寻林某何事?”
“何事?”中年汉子嗤笑一声,“有人出大价钱,要请林神医去做客。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也免得这村子……鸡犬不宁!”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
“若林某不愿呢?”林怀远淡淡道。
“那恐怕就由不得你了!”中年汉子眼神一厉,猛地抬手,“动手!抓活的!”
他身后两名持枪汉子立刻上前,伸手就向林怀远抓来。他们动作迅猛,显然是练家子,并未将看似文弱的林怀远放在眼里。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林怀远衣袖的刹那——
“咻!咻!”
两道细微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两名汉子只觉得手腕一麻,整条手臂瞬间酸软无力,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定睛看去,他们各自的手腕神门穴上,不知何时,竟各自扎着一根细如牛毛、颤巍巍的银针!
“暗器?!”中年汉子瞳孔一缩,厉声喝道,“一起上!小心他的针!”
其余武装人员见状,虽然惊疑,但依旧训练有素地端起步枪,试图逼近,形成合围。他们不敢轻易开枪,目标是抓活的。
林怀远面色不变,身形如风中柳絮,在众人合围的缝隙间飘忽移动。他双手连弹,一道道微不可见的寒星激射而出。
“哎呦!”
“我的手!”
“我的腿麻了!”
惊呼声、痛呼声接连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人或是手腕中针,步枪脱手;或是膝弯环跳穴被刺,踉跄跪地;或是肩井穴受创,整条胳膊抬不起来。
林怀远的飞针,快、准、诡!融合了洞天中获得的部分上古刺法精义,更是刁钻难防。他并未下杀手,银针所刺皆是让人瞬间失去战斗力的穴位,旨在阻滞,而非夺命。
一时间,竟凭一人之力,凭借神鬼莫测的飞针之术,将二十余名持枪悍匪挡在了村口,无法越雷池一步!
那为首的中年汉子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目标如此棘手。他猛地从腰间拔出驳壳枪,厉声道:“林怀远!你再敢反抗,我就下令开枪,屠了这村子!”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林怀远眼中寒光一闪。擒贼先擒王!
他身形猛地一矮,如同鬼魅般贴地疾掠,避开几支胡乱刺来的枪托,右手食指与中指间,不知何时已夹住了一根较之前粗长些许的银针。针尖之上,隐隐有气芒流转!
“看针!”
一声低喝,那根蕴含了林怀远此刻所能调动大半真气的银针,如同突破了空间限制,瞬间出现在那中年汉子持枪的右手腕前!
中年汉子只觉得一股锐利无匹的气息锁定了自己,想要闪避已然不及。
“噗!”
银针精准地刺入其手腕列缺穴,一股狂暴的太乙真气瞬间涌入,不仅废了他持枪的右手,更是沿着手臂经脉逆行而上,冲击其心肺!
“呃啊!”中年汉子惨叫一声,驳壳枪脱手,整个人如遭重击,踉跄后退,脸色瞬间煞白,一口逆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下,看向林怀远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首领受创,余下的人群龙无首,攻势顿时一滞,被林怀远趁机又用飞针放倒几人,阵型大乱。
林怀远微微喘息,连续施展高强度的飞针,对真气和心神的消耗极大。他看了一眼村后方向,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有序的撤离声响。鲍冬青她们,应该已经走远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然而,就在他准备虚晃一枪,抽身而退之时——
“砰!砰!砰!”
一连串清脆的枪声,突然从村外不远处的山坡上响起!
子弹不是射向林怀远,而是射向了天空,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紧接着,一个穿着日军军官制服、身形瘦削、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在一队明显是日本士兵的护卫下,缓缓从山坡后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刚才显然一直在观察。
“吉田……”林怀远心中一沉。果然是他!而且,他带来的,是真正的、训练有素的日本士兵,绝非刚才那些武装混混可比。
吉田放下望远镜,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林桑,果然身手不凡。看来,在秘境之中,你收获不小。”他目光锐利,似乎想从林怀远身上看出些什么。
林怀远心中一凛,吉田竟然知道秘境之事?他与“蚀灵”究竟有何关联?
“不过,游戏到此为止了。”吉田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抓住他,死活不论!注意他的针!”
他身后的日本士兵立刻散开,动作迅捷,战术素养极高,呈扇形向林怀远包抄过来,手中的三八式步枪闪烁着寒光。他们显然得到了死命令,不再顾及林怀远的生死。
林怀远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死战,现在才开始。他看了一眼身后已然空寂的村庄,村民们应该已经安全撤离。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针囊,里面是他精心打制的、最长最粗的几根银针,平时极少动用。今日,看来是要饮血了。
他将针囊摊开,别在腰间最容易取用的位置,体内太乙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凌厉无匹。
“来吧!”他低喝一声,眼中再无半分犹疑,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让我看看,是你们的枪快,还是我的针——利!”
身影晃动,针影漫天!他竟主动冲向了那群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士兵!
一时间,村口枪声零星响起(日军怕误伤自己人,不敢随意开枪),更多的是闷哼、惨叫与银针破空的锐响。
林怀远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手,必有一名士兵捂着手腕、脖颈或眼眶等要害倒地。他的针,不再只是制敌,更多是为了杀敌自保!针针狠辣,直取要害穴位与脆弱之处。
鲜血,开始染红黄土。
然而,敌人太多了,也太训练有素。他们很快适应了林怀远的节奏,相互掩护,火力交叉,渐渐将林怀远的活动空间压缩。
“噗!”
一枚流弹擦着林怀远的左臂飞过,带走一片血肉,火辣辣的疼。
他闷哼一声,动作稍缓,立刻又有几把刺刀从刁钻的角度捅来。
他奋力闪避,银针连发,逼退近身的敌人,但后背空门大开——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林怀远只觉得后背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股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喉头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他低头,看到自己胸前,一抹鲜红正迅速染开。
‘终究……还是……’ 他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攥着的、沾染了自己鲜血的几根银针,向着吉田的方向,奋力掷出!
同时,他怀中的两枚古玉,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生命的急速流逝,骤然爆发出最后一道柔和却坚韧的光芒,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紧紧包裹。
吉田惊险地避开了那几根夺命飞针,看着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林怀远,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狞笑。
“带走!就算死了,尸体也有研究价值!”
两名日本士兵上前,粗暴地将林怀远架起。
然而,就在他们触碰到林怀远身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两枚古玉发出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目,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以林怀远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八嘎!怎么回事?!”吉田脸色大变,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排斥力。
光芒一闪而逝。
当众人重新能视物时,原地只剩下了一滩刺目的鲜血,以及几名惊魂未定的日本士兵。林怀远的“尸体”,竟在他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搜!给我搜!他一定用了什么妖法躲起来了!”吉田气急败坏地怒吼。
而此时,意识在无尽黑暗中漂浮的林怀远,只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空乱流。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骤然停止。
他重重地摔落在某种坚硬的平面上,剧烈的震动让他本就重创的身体几乎散架,但也让他模糊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柔和的吸顶灯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却又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现代工业造物的味道。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旁边。
那里是一个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个奇怪的、黑色板状物体(手机),旁边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插着一根弯曲的管子(吸管)。
而床头柜上方,贴着一张印刷精美的日历。
日历的最上方,清晰地印着一行他熟悉又陌生的数字——
公元2024年。
林怀远,或者说,他的意识,怔怔地看着那行数字,大脑一片空白。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