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瑞被她质问得有些烦躁，关切的语气也淡了。
反而开始以质问的口气对蓼蓝问道：“我不是让书童给你送伞了吗？”
“送伞？”
蓼蓝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含泪。
“您连亲自来看我一眼都不肯，就打发个下人来应付我？”
王安瑞被她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耐烦，眉头皱得更紧。
“蓼蓝，你适可而止，我这不是来了吗？”
“适可而止？”蓼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二公子，您扪心自问，妾身跟了您这些年，可曾有过半分逾矩？”
“又曾争过什么？”
“可那匹缎子，明明是您亲口说要给我的，却被白芷那个贱人抢了去！您连一句话都不敢替我说！”
王安瑞被她这一通指责弄得心烦意乱，语气越发冷了下来。
“蓼蓝，你如今怎么变得这般斤斤计较？”
“不过是一匹缎子，值得你这样大动肝火？”
“一匹缎子？”蓼蓝凄然一笑，“在您眼里，妾身争的只是一匹缎子？”
“难道不是吗？”王安瑞不愿面对此刻神情大恸的蓼蓝，他将头转到一边不耐烦地说。
蓼蓝死死盯着王安瑞那张不耐烦的脸。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理智的桥梁已经被连心中的怒火所冲毁，蓼蓝一心只想发泄，这多日来的委屈。
这时的蓼蓝忽然笑了，笑得凄凉又讽刺。
“二公子说得对，妾身确实不如从前温柔体贴了。”
她声音轻得发颤。
“可您有没有想过，妾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出蓼蓝话中另有一层含义的王安瑞皱眉。
他的语气生硬：“你这是在怪我？”
“妾身不敢。”蓼蓝垂下眼睫，倒有几分以往的温婉模样。
可声音却越发尖锐地说道：“只是妾身实在想不通，白芷那样张扬跋扈的性子，怎么反倒得了您的欢心？”
“她背后嚼舌根，挑拨离间，您却觉得她率真可爱？”
“够了！”
王安瑞猛地打断她。
他虽然怜惜蓼蓝的和婉温顺，但也疼爱蓼蓝的明艳活泼。
听到蓼蓝这样贬低自己所喜爱的女子，王安瑞心中生不一股不满之意。
“白芷至少不会像你这样咄咄逼人！”
“她懂得体谅我的难处，从不会让我为难！”
蓼蓝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惨白。
“体谅您的难处？”她声音发抖，“那谁来体谅妾身的难处？”
“您还记得我跟您的那个孩子吗？”蓼蓝凄凄切切地说。
“可那个孩子不是你自己愿意堕去，换了如今姨娘的位置吗？”王安瑞冷冷地说。
蓼蓝想要以此获取王安瑞的怜惜，恐怕是不可能了。
此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王安瑞就想到当时蓼蓝是如何在薛夫人面前同意落胎的。
当时的她，眼神中透露的野心，是王安瑞不愿意回忆起来却又无法忘记的东西。
王安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瞥见蓼蓝迷茫无助的表情时，又很快又冷下脸来。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你现在这副样子，简直像个市井泼妇！”
市井泼妇？
蓼蓝惨笑一声。
“是啊，在您眼里，温柔小意是白芷的率真，贤惠大度是少夫人的美德，唯独我——”
她猛地将床头那盒王安瑞提来的燕窝扫落在地，就连碗碟也摔得粉碎。
“我争就是斤斤计较，我怨就是不懂体谅！”
王安瑞被她的举动激怒了，厉声喝道：“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
蓼蓝赤着脚站起来，长发散乱，形如鬼魅。
“我疯到以为您会记得我们的情分，疯到以为您会护着我！”
“我这些年来这般用心用力对你，怎么到后来就落到了这般境地呢？”
蓼蓝仿佛在质问自己一样地朝着王安瑞发问道。
可答案蓼蓝早已清楚，却不愿面对罢了。
说到底，王安瑞从始至终都不能为任何女人遮风挡雨，反而还会为她们带来更大的风雨。
他就是灾难本身。
这也是陈七七一开始就看清了这一点，所以立即选择主动脱离碧波阁的原因。
都说女子是丝萝，应该依托乔木才能生存。
可显然，王安瑞算不上乔木，也不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蓼蓝突然抓起妆台上的铜镜，狠狠砸向王安瑞脚边。
“滚！你给我滚！”
王安瑞狼狈地后退两步，脸色铁青。
“不可理喻！你就在这儿继续发疯吧！”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连头都没回。
门外，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探头：“姨娘……”
“你也滚！”蓼蓝抄起手旁的东西朝门口的小丫鬟砸过去。
发泄完的蓼蓝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突然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蓼蓝的结局是陈七七所没有想过的。
不是上一世被沈明棠灌避子药而导致病重缠身，体弱而亡，反而是被王安瑞下令，被当成疯子给关了起来。
得到蓼蓝因为缺食少喝死在紧闭的院子中的消息时，陈七七和百合已经打算开第二家分店了。
想她告知这个消息的人还是绿竹。
不过此时的绿竹已经在陈七七的暗示下，一家人都从武安侯府赎身成为了良民。
“我现在不是侯府的人啦，以后再也不知道里面的消息了。”听绿竹的口气，倒还怪可惜的。
陈七七闻言不禁失笑一般地摇了摇头。
能在一艘即将沉默的船上跳出来，这是多大的幸运啊！
不过陈七七能力有限，也不是圣母，能说的也都是点到即止，有缘人自行领悟吧。
蓼蓝死后，碧波阁除了沈明棠之前挑的几个姨娘之外，王安瑞又得了几个老太太还有薛夫人赏赐的侍妾。
沈明棠对此虽然面上都是笑着接纳了，可背地里却派人挑拨彼此。
坐上观虎斗，说的就是她。
虽然侯府的下人都在称赞二少夫人人美心善，贤惠至极。
可沈明棠却依旧用上辈子的老办法，让伺候过王安瑞的女子都在事后喝下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