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炊烟丹火共晨昏
流云城的任务周期比预想的要长。丹药交割虽顺利，但几味指定的药材需等待下一批商队运抵。于是，阿凡和云汐，连同几位同门，便在这座繁华喧嚣的城池中暂住了下来。
这段日子，对阿凡而言，堪称一场光怪陆离却又无法抗拒的全新“历练”。
同吃：早市觅香
云汐俨然将阿凡任命为她的“首席美食品鉴官”。每日天光未大亮，她便精神抖擞地敲响阿凡的房门，将尚在打坐或睡意朦胧的他，从清修（或美梦）中拽出，一头扎进热气蒸腾、人声鼎沸的早市。
“阿凡师弟快看！今天有刚到的‘银线鱼’，灵气逼人！我们买两条，用‘暖阳草’汁液腌制，再借地火慢烤，保准鲜得让你舌头都想吞下去！”
“阿凡师弟，尝尝这个‘五香灵豆’，我觉得味道淡了些，若是能撒点磨碎的‘茴香果’壳，定然更有层次，你说对不对？”
阿凡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被动跟随，渐渐发展到会在她举着食物、眼巴巴询问“这个好不好”时，惜字如金地给出“尚可”、“偏咸”、“火候过了”等精准点评。最经典的一次，当云汐兴冲冲捧回一罐味道极其霸道的“臭灵蕈”，准备大展身手做汤时，阿凡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眉头微蹙：“此物药性酷烈，与寒性食材同煮，易生滞涩之气，阻塞经络。”惊得云汐杏眼圆睁，立刻从善如流地放弃了她的“惊世之作”。
共住：形同虚设的门扉
两人虽分住不同房间，但云汐的房门仿佛只是个装饰。她不是抱着新搜罗的、奇形怪状的食材跑来请教“阿凡师弟，这个如何处理药性才不打架？”，就是举着一本不知从哪个角落淘来的、字迹模糊的“灵食谱”玉简，指着上面语焉不详的步骤问：“阿凡师弟，这里说的‘文火三转’，是不是跟咱们炼丹的‘回风诀’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时夜深人静，阿凡正于房中静坐冥想或研读药材图鉴，门外便会准时响起“咚咚咚”的轻快脚步声。开门一看，云汐必定端着一碗色泽可疑、气味独特，却承载着她满腔热忱的“创意夜宵”，眼神亮得如同星辰，满怀期待地望过来。阿凡多数时候会面无表情地拒绝，但偶尔，在她那混合着无限期待与一丝丝可怜的眼神攻势下，他会勉为其难地接过，蹙着眉象征性尝一口，然后吐出“不堪入口”或“尚能下咽”的冷酷评语。云汐也不恼，反而嘻嘻一笑，自己“咕咚咕咚”解决掉，转身又活力满满地投入下一轮“研发”。
胡闹与共事：冰火两重天
云汐的“灵厨”大业，自然少不了帮手。而沉默寡言、手法却精准到令人发指的阿凡，便成了她最理想、也最无奈的“合作伙伴”。
这日，云汐不知从何处听来奇方，声称将“爆炎椒”汁液以控物术均匀包裹于“风羚肉”上，再施以急速冰冻，可造就“冰火两重天”的奇妙口感。她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实践。
“阿凡师弟！快！帮我把这块肉冻住，要均匀，锁住汁水！”云汐一边手忙脚乱地对付那辣味冲天的爆炎椒，被呛得鼻尖通红，一边还不忘指挥。
阿凡瞥了眼那块肉，又看了眼她狼狈又兴奋的模样，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指。一缕精纯寒气自指尖逸出，如臂使指般缠绕上肉块，瞬息间，一层薄而均匀的冰霜完美覆盖表面，内里肉质与酱汁却被完好封存。
“太棒了！接下来，猛火快烤！”云汐雀跃。
她催动灵力，火焰“轰”地窜起，势头之猛远超预期，眼看那块珍贵的肉就要化为焦炭。
“哎呀！火大了火大了！”她急得直跳脚。
阿凡几乎是本能地手指微动，一道细微灵力后发先至，并非强行压制火焰，而是巧妙引导周遭气流。那狂野的火舌仿佛被无形的手梳理过，顿时变得温顺而稳定，均匀舔舐着肉块，滋滋作响。
云汐惊讶地看向他，阿凡却已收回手，目光落在肉块渐变的色泽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最终，这块历经“波折”的“冰火风羚肉”成功出炉。外皮焦香酥脆，内里却冰凉鲜嫩，入口先是极致的冰爽，随即一股温和而持久的辣意才轰然绽放，口感层次分明，果然奇特。
“成功啦！阿凡师弟，我们成功啦！”云汐兴奋得像个孩子，切下最大最完美的一块，不由分说塞到阿凡手中，“快！大功臣先请！”
阿凡看着手中这块卖相狂野、香气混合着焦辣与肉香的“作品”，再抬眼看看云汐那因成功与烟火气而显得红扑扑、汗津津，却洋溢着纯粹满足与快乐的脸庞，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低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味道……确实古怪，但，并非难以接受。甚至，有种生机勃勃的、令人意外的活力。
他没有发表评价，只是默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云汐也不追问，自己吃得眉开眼笑，腮帮子鼓鼓囊囊，还含糊不清地规划着：“下次……我们试试用‘凝露丹’化水来腌肉……说不定……口感会更嫩滑……”
阿凡静静地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
但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种“不务正业”的胡闹。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协作中，在那一次次令人啼笑皆非的失败与偶尔的惊喜成功里，脑海中那些沉重繁复的丹方药性，仿佛被注入了些许轻盈的色彩。一种久违的、属于寻常生活的、琐碎而温暖的意趣，正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他沉寂已久的心田。
他看着身旁叽叽喳喳、活力四射的少女，眼神依旧平静如水。只是那平静的水面之下，似乎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正在悄然消融，漾开圈圈柔软的涟漪。
流云城的天空下，丹道奇才与灵厨少女的日常喜剧，仍在热热闹闹地上演。炊烟与丹火交织，构成了一幅与百草谷的清修迥异，却同样色彩明快、生机盎然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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