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上，程筱筱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突然感觉不对劲——她的手臂没有像往常一样穿过床铺，而是实实在在地压在了被子上。
她睡眼惺忪地抬起手，在阳光下眯起眼睛。那是一只完全实体的手，皮肤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粉色，指甲圆润光滑，连指关节处细小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程筱筱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带起的风掀动了床头柜上的纸张。她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不再是半透明的灵体，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类身体，穿着昨晚那件淡蓝色睡裙，甚至能感受到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
雪棠！雪棠！她几乎是滚下床的，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的一声闷响——疼痛感如此真实，让她眼眶瞬间湿润。她跌跌撞撞地扑向还在熟睡的苏雪棠，双手捧住对方的脸，醒醒！出大事了！
苏雪棠被脸上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惊醒，银白色的睫毛颤动几下才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完全实体的脸——程筱筱琥珀色的眼睛盈满泪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你...苏雪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下意识地抓住程筱筱的手腕——不再是穿透灵体的虚浮感，而是真实的、有温度的皮肤触感，甚至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我变成人了！程筱筱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是她后第一次真正流泪，泪珠滚落在苏雪棠手背上，温热而湿润。
苏雪棠猛地坐起身，手指颤抖着触碰程筱筱的脸颊、肩膀、手臂...每一处都真实得不可思议。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确认这不是梦境。
怎么回事？苏雪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程筱筱摇摇头，泪水还在不停滑落。不知道...醒来就这样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实体的双手，突然抓住苏雪棠的手指按在自己胸口，你感觉到了吗？心跳！
掌心下传来有力而急促的跳动，苏雪棠的耳尖瞬间红了。她迅速抽回手，却忍不住继续盯着程筱筱看——实体的程筱筱比灵体状态更加生动，脸颊因为激动泛着红晕，睫毛上挂着泪珠，嘴唇是健康的淡粉色。
先...先穿好衣服。苏雪棠别过脸去，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自己的休闲服扔给程筱筱，别感冒了。
程筱筱接过衣服，手指珍惜地抚过棉质面料的纹理，每一个触觉都让她新奇不已。她笨拙地套上t恤（穿反了又纠正），牛仔裤的纽扣费了好大劲才扣上，最后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脚趾因为冰凉的触感而蜷缩起来。
雪棠...她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我能感觉到...地板好凉...
苏雪棠看着她像新生儿一样探索世界的样子，胸口泛起一阵酸涩。她默默拿来一双袜子蹲下身，握住程筱筱的脚踝——那纤细的骨骼在掌心如此真实——帮她穿上。
谢、谢谢...程筱筱的声音哽咽了，手指轻轻搭在苏雪棠肩上，感受着银白发丝从指间滑过的触感。
......
早餐时分，程筱筱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孩子，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她将脸埋在刚烤好的吐司上方，深深吸气。
好香！她惊叹道，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吐司边缘，好烫！
苏雪棠默默把草莓酱推到她面前。别一惊一乍的。
程筱筱根本没听进去，她舀了一大勺草莓酱送入口中，眼睛瞬间睁大。天啊！这么甜！她夸张地捂住嘴巴，像是被甜味震撼到了灵魂深处。
苏雪棠忍不住嘴角上扬，看着程筱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挨个品尝每样食物——牛奶的温度、煎蛋的油脂感、甚至柠檬的酸味都能让她惊呼连连。
雪棠！程筱筱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我的脸是不是很热？我感觉血液在流动！
苏雪棠的手掌贴在那发烫的脸颊上，确实能感受到血液流动带来的温度。她下意识地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手，假装整理餐具。
吃完去院子里走走。她生硬地说，趁你还能...保持这样。
程筱筱点点头，突然跳起来冲向阳台。苏雪棠跟出去时，看见她赤脚站在草地上，晨露打湿了她的裤脚，但她毫不在意，正仰着脸感受阳光。
好温暖...她轻声说，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原来阳光照在皮肤上是这种感觉...
苏雪棠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胸口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程筱筱跑回来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草地上。
你感觉到了吗？程筱筱兴奋地跳了跳，草叶在她脚底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草是湿的！凉凉的！
苏雪棠低头看着两人并排站立的双脚——她的拖鞋和程筱筱赤裸的脚，后者因为冰凉而微微蜷缩着脚趾，指甲上还沾着几片草叶。
...白痴。她轻声说，却没有抽回被紧握的手。
......
这位是程筱筱同学，从今天开始转入我们班。
班主任的介绍引来一阵小声议论——新来的转学生长相可爱，但行为举止有些怪异。程筱筱站在讲台上，紧张地抓着裙摆（苏雪棠临时给她准备的校服），眼睛不停瞟向教室角落的苏雪棠。
请做个自我介绍吧。班主任和蔼地说。
程筱筱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完全不知道现代学生该怎么自我介绍。她慌乱地看向苏雪棠，后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用口型提示：名字...爱好...
我、我叫程筱筱！她大声说，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喜欢...草莓和雪棠！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哄笑。苏雪棠扶额，耳尖红得几乎透明。班主任尴尬地咳嗽两声：呃...雪棠是指...？
就是她！程筱筱兴奋地指向苏雪棠，完全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苏雪棠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班主任勉强维持着职业微笑：好的...程同学就坐在...苏雪棠旁边吧，她可以帮你熟悉环境。
程筱筱蹦蹦跳跳地下台，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扑向苏雪棠：雪棠！我有座位了！
苏雪棠用手肘挡住她的拥抱，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坐下，别丢人。
程筱筱乖乖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但整节课都在兴奋地摸来摸去——课桌的木纹、课本的纸张、甚至钢笔的金属笔尖都让她惊叹不已。当老师打开投影仪时，她甚至站起来惊呼：好大的电视！
全班再次哄笑。苏雪棠在桌下狠狠踩了她一脚，程筱筱痛得眼泪汪汪，却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那个会发光的大板子是什么？
投影仪。苏雪棠压低声音，闭嘴，认真听。
程筱筱点点头，但注意力很快又被其他东西吸引——同桌女生头发上的草莓发夹、窗外飞过的麻雀、自己呼出在玻璃上的雾气...每一样都让她新奇不已。
课间时分，同学们好奇地围过来问东问西。程筱筱对现代校园生活一无所知，全靠苏雪棠在一旁解围。
你之前在哪上学？
呃...
她在家自学。苏雪棠插话。
为什么转来我们学校？
因为...
家庭原因。苏雪棠打断。
你皮肤好白啊，用什么护肤品？
我...
天生丽质。苏雪棠翻了个白眼。
等到人群散去，程筱筱感激地拽了拽苏雪棠的袖子。谢谢你...她小声说，我太没用了。
苏雪棠摇摇头，在课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实体的、温暖的手指。...慢慢学。她轻声说，然后迅速松开，假装整理笔记。
程筱筱看着两人短暂相触的手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
放学铃声响起，苏雪棠迅速收拾好书包，拽着程筱筱逃离了好奇同学的包围。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秋日的阳光将银杏叶染成金色，落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雪棠...程筱筱突然停下脚步，手指紧紧攥住苏雪棠的手腕，我有个请求。
苏雪棠转身，看见程筱筱的表情异常认真，金色的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什么？
能...抱一下我吗？程筱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一下...想试试真正的拥抱是什么感觉...
苏雪棠的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中。她微微点头，还没来得及反应，程筱筱就已经扑进她怀里——真实的、温暖的重量，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和人类特有的体温。
程筱筱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好温暖...她轻声说，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原来拥抱是这样的...
苏雪棠僵硬了几秒，才慢慢放松下来，双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程筱筱。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透过胸腔传来，急促而有力，与自己加速的心跳渐渐同步。
雪棠...程筱筱抬起头，金色的银杏叶落在她的发间，我喜欢你。她的声音如此清晰，不再是灵体状态时的虚无缥缈，不是作为契约者，不是作为朋友...就是喜欢你。
阳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在两人之间洒下斑驳的光影。苏雪棠的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程筱筱的衣角。她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词汇都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是轻轻了一声。
程筱筱微笑着松开手，没有强求更多。她珍惜地牵起苏雪棠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继续沿着铺满金色落叶的小路慢慢走回家。
......
深夜，苏雪棠从浴室出来，发现程筱筱正坐在床边发呆，手指反复张开又握紧，像是在确认什么。
怎么了？她擦着头发问道。
程筱筱抬起头，表情有些不安。手指...刚才穿过了杯子...她举起手，在灯光下，指尖似乎比白天透明了一些，是不是...要变回去了？
苏雪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快步走到程筱筱面前，抓住她的手腕——触感依然真实，但似乎比早上虚弱了些。
可能只是累了。苏雪棠的声音比她想象的更紧绷，睡一觉就好了。
程筱筱点点头，但眼神里的不安没有消散。她珍惜地摸了摸床单的纹理，又抓起枕头抱在怀里，像是在收集最后的触觉记忆。
雪棠...她轻声说，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苏雪棠的胸口一阵刺痛。她沉默地爬上床，犹豫了一下，主动伸出手臂。程筱筱立刻依偎过来，头靠在她肩上，实体的重量让这个拥抱如此真实。
睡吧。苏雪棠轻声说，手指轻轻梳理着程筱筱的发丝，明天...再去踩草地。
程筱筱了一声，呼吸渐渐平稳。苏雪棠却睁着眼睛，借着月光观察怀中人的轮廓——实体的程筱筱如此生动，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唇微微张开，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锁骨。
不知过了多久，苏雪棠突然感觉肩上的重量变轻了。她惊恐地低头，发现程筱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像是晨雾般慢慢消散。
筱筱？她轻轻摇晃怀中人，醒醒...
程筱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自己正在透明化的手臂，瞬间清醒。不...不要...她慌乱地抓住苏雪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觉到了吗？还在跳...我还在这里...
掌心下的心跳依然存在，但触感越来越稀薄。苏雪棠的手像是按在一团逐渐消散的雾气上，能感受到微弱的搏动，却无法阻止透明化的进程。
雪棠...程筱筱的声音开始飘忽，眼泪滚落却直接穿过了苏雪棠的手，不要忘了我今天的样子...
苏雪棠紧紧抱住她，却感觉怀中的重量越来越轻。我不会。她的声音哽咽，你明天...后天...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记住了吗？
程筱筱微笑着点头，但身体已经透明得像层玻璃。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碰苏雪棠的脸，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彻底消散——
苏雪棠的怀抱突然空了，只有几缕蓝色的光点在空中飘浮片刻，然后像萤火虫般慢慢熄灭。床单上还留着程筱筱躺过的痕迹，但人已经不见踪影。
...筱筱？苏雪棠轻声呼唤，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空洞。
一阵微风拂过，半透明的程筱筱重新出现在床边，恢复了灵体状态。她尝试触碰苏雪棠的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声音恢复了那种灵体特有的空灵感，“虽然.. .是这样子。
苏雪棠跪坐在床上，月光透过程筱筱半透明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伸出手，指尖穿过灵体，只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凉意。
她最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的失落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程筱筱飘到她身边，半透明的身体轻轻靠着她，虽然无法真正触碰，但至少还能陪伴。“谢谢你。”她轻声说，“给我最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