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比尔斯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闭上眼,拼命告诉自己:快睡,快睡着。只要睡着,就能知道西里斯怎么样了。
然而,今夜睡意仿佛故意与他作对,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越着急反而越是不能入睡。他又试图放空大脑,回应他的只有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折腾了多久,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惫终于将他拖入了浅眠。但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破碎混乱的梦境里满是吵闹,唯独没有那个黑发灰眸的少年。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响了起来,森比尔斯倏地睁开眼,清晨的光线映入眼帘。
没有格里莫广场12号昏暗的卧室,没有格兰芬多塔楼猩红色的帷幔,没有西里斯·布莱克。
他依旧躺在拉文克劳塔楼自己的床上。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森比尔斯手脚冰凉,甚至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他弄丢了西里斯。
*
“威德莱斯先生?”
森比尔斯毫无反应,他的目光空洞地盯着摊开的课本。直到玛娜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猛地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慌乱地站了起来。
“抱、抱歉,教授。”
麦格教授抿紧嘴唇,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显然对他的走神极为不满。
“拉文克劳扣五分。我认为,霍格沃茨的夜晚已经提供了足够的休息时间,不应该再在课堂上出现这种精神涣散的情况。坐下吧,威德莱斯先生。”
森比尔斯脸颊发烫,窘迫地坐了下来。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拿起羽毛笔,他能感受到麦格教授目光时不时地扫过。
这一节课,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下课铃声响起,麦格教授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森比尔斯“咚”地一声,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桌面上。
“森比尔斯?”玛娜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关切地凑过来,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你从早上起来就不太对劲,是身体不舒服吗?脸色这么苍白……要不要我陪你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看看?”
“多谢了,玛娜。”森比尔斯趴桌面上,摇摇头,他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
玛娜和另外几个拉文克劳交换了个担忧的眼神,森比尔斯此刻的状态比在课堂上更加令人不安。但他态度坚决,他们也只好离开了。
教室很快空荡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门外走廊里,嬉闹声不绝于耳,让他想起了西里斯。他身边永远环绕的那种……生机勃勃的嘈杂。
想到这里,森比尔斯没忍住,抬手用力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
已经好几天了。连续几个晚上,他逼迫自己飞快入睡,期待着梦里能再次见到西里斯。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睡眠,没有梦境,更没有西里斯。
不知道那个门钥匙究竟把西里斯传送到了什么地方;不知道西里斯是否安全,是否受伤;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结,是真的被彻底斩断了吗?
“嘶——”
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贴上了森比尔斯低垂的脸颊,激得他猛地一颤,下意识抬起头。
胡玉松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个玻璃瓶,里面晃动着橙黄色的液体,还在滋滋地冒着细微的气泡。
“怎么半死不活地趴在这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了。”胡玉松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见森比尔斯打起了一点精神,将那瓶汽水放在了他面前的桌面上。然后,他变魔术一样,手里又出现了一瓶一模一样的。
“家里带来的存货,喝一瓶少一瓶。”他把新拿出的那瓶举起来,用下巴点了点给森比尔斯的那瓶,“喏,看在你这副可怜样的份上,分你一瓶。”
森比尔斯拿起瓶子,不知道怎么保存的,触手冰凉。他学着胡玉松的样子,拔开瓶塞,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酸甜的、带着浓郁果香的气泡液体瞬间冲刷过喉咙,是他前世从未尝过的味道,气泡在舌尖炸开,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却奇异地……有点好喝,那股清爽劲儿似乎暂时冲散了一些胸口的滞闷。
“所以,”胡玉松喝了一口汽水,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单刀直入,“发生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森比尔斯握着玻璃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上凹凸的花纹。他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荒谬无比,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和烦躁地抓挠头发的动作。
“……有没有……算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要说“请问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做梦梦到一个特定的人”吗?这听起来也太变态了。
胡玉松挑眉,他慢悠悠地说:“你都没问出口,怎么知道我一定没有呢?”
想到胡玉松那些神神秘秘的家传,以及他没有否认的自己的猜测,森比尔斯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问了出来:“你有没有那种,能让人梦到指定人物的东西?”
“哇哦——你这个请求……”胡玉松闻言,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压得更低,“可真是问对人了啊。”
森比尔斯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香点上。
在他问完那句话后,胡玉松盯着他看了一会,没有说话,然后就带着他回去寝室,找出一个用暗紫色丝绸包裹的细长物件。
那是一支约莫手指粗细的香,质地并非普通的植物粉末,反而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石的质感,表面流转着银色光点。
“这是‘引梦香’,”胡玉松语气带着骄傲,“我亲手做的,不敢说百分之百精准定位,毕竟梦境之道,玄之又玄。但是——如果你执念足够深,它确实能极大地增加你梦到心之所向的概率。当然,前提是,你和你想梦到的那个人之间,存在着尚未完全断绝的‘缘’。”
“缘?”
“就是联系,羁绊,因果线……随便你怎么理解。”胡玉松摆了摆手,“怎么样,要试试吗?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东西制作不易,我也只剩这最后一支了,所以……”
“多少钱?或者……需要我做什么?”
胡玉松看着他这副样子,将丝绸重新包好香,递给他。
“算了,你先用吧,好用再谈报酬。用法很简单,睡前点燃,放在枕边,集中精神反复想着你要见的人就行。”
“祝你好运。”
一缕清淡的银色氤氲缓缓升起,带着那股清冽幽远的香气,迅速弥漫在床帷之内。森比尔斯深吸一口,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宁静感冲刷过四肢百骸,焦虑和疲惫仿佛都被暂时抚平了。
他立刻躺下,闭上眼睛,摒除所有杂念,将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起来,在脑海中反复默念西里斯的名字。
意识下沉,飘忽不定,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不需要多想,森比尔斯就知道,找到西里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