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在一处看起来像是高级私人诊所的后门停下。
司机依旧沉默寡言，只是示意徐小默和陈泽宇下车，然后指了指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便驾车离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干净整洁但光线偏暗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一个穿着护士服、表情同样冷淡的年轻女人等在那里，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跟我来。”她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转身带路。
两人乖乖跟上，被带进了一个类似病房的单间。
房间不大，但设备齐全，干净得一丝不苟。
“把湿衣服换下来，里面有病号服。需要检查一下有无外伤。”护士小姐丢下两套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语气公事公办。
徐小默和陈泽宇看着彼此落汤鸡般的惨样，只好认命地开始换衣服。
湿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难受，脱下来之后更是显得无比凄惨。
护士小姐检查了一下，确认两人只有一些磕碰的淤青（主要是逃跑时撞的）和轻微的吸入性刺激（被灭火器喷的），并无大碍，便留下一些外用药膏，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在这里等着”，就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穿着滑稽宽大病号服的徐小默和陈泽宇，大眼瞪小眼。
“嘶……默哥，你说婉姨会不会把咱俩灭口啊？”
陈泽宇一边龇牙咧嘴地往胳膊上的淤青涂药膏，一边压低声音问，“计划搞砸了，还差点被林冰山逮个正着……”
徐小默心里也没底，哭丧着脸：“应该……不会吧？婉姨刚才电话里好像没特别生气……”就是特别严肃，严肃得让人害怕。
“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泽宇一副“我懂”的表情，“女人啊，越是平静，爆发起来越可怕！尤其是婉姨那种段位的！”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柳婉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长发束成高马尾，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神锐利，气场全开！
徐小默和陈泽宇吓得同时一个激灵，差点从病床上滚下来！
“婉……婉姨！”两人异口同声，声音发颤。
柳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在两人身上扫过，看到他们穿着病号服的滑稽样子和身上的淤青，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没说话，只是快步走到徐小默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仔细查看他脸上被硅胶面具蹭红的地方和还有些水汽的眼睛，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伤哪了？严不严重？除了脸还有哪儿不舒服？”
徐小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检查和带着怒气的关心搞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大事……就……就是点淤青……咳咳……嗓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吸了点灭火气体的原因。
柳婉立刻转头对门口喊了一声：“护士！拿点润喉糖和消炎药过来！”
吩咐完，她又转回头，瞪着徐小默，手指戳着他的额头（力道不轻）：“徐小默！你是猪吗？！”
“啊？！被发现不会跑吗？！”
“蹲那儿抱头等死啊？！要不是泽宇机灵和老娘我的b计划，你现在就在林冰的审讯室里喝咖啡了！”
徐小默被戳得脑袋一歪，不敢反驳，只能小声嘀咕：“不是您让我蹲下抱头的吗……”
“我还让你去死了你去不去？！”
柳婉气得提高音量，“我是让你见机行事！随机应变！你的机灵劲儿呢？！被狗吃了吗？！”
徐小默：“……”您当时那语气明明是让我立刻执行啊！
旁边的陈泽宇试图缓和气氛，弱弱地举手：“那个……婉姨……其实我……”
“你闭嘴！”柳婉一个眼刀甩过去，陈泽宇立刻缩脖子噤声。
“还有你！陈泽宇！”
柳婉火力转向，“让你干扰监控制造混乱！谁让你自作主张搞什么消防喷淋和气体灭火的？！”
“你知道那一下造成多少设备损失吗？！星海科技的安全部门现在估计都快疯了！生怕是遭遇了恐怖袭击！”
陈泽宇委屈巴巴：“我……我那不是为了效果逼真嘛……而且情况紧急，我只找到那个系统的后门……”
“后门你个头！”
柳婉气得想打人，“那是我留着应急的暗门！被你这么一搞全暴露了！下次再用就得想新招了！”
陈泽宇：“……”原来婉姨在星海科技埋了这么多雷？
柳婉发泄了一通，胸口起伏，似乎气顺了一些。
她拉过一把椅子，反着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看着眼前两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病号”，没好气地问：“东西呢？”
徐小默赶紧从湿漉漉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那枚用密封袋装好的深蓝色芯片，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柳婉接过芯片，检查了一下，确认完好无损，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小心地收了起来。
“算你们俩还有点用，没把关键东西丢了。”
她哼了一声，“虽然过程蠢得令人发指，结果……勉强算达成了一半。”
一半？徐小默和陈泽宇不解地看着她。
“芯片是拿到了，但打草惊蛇，引起了林冰的最高警惕，以后再想进星海科技难如登天。”
柳婉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而且，下一个碎片的线索，恐怕就藏在星海科技里。这下麻烦了。”
徐小默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确实，经过这么一闹，林冰那边肯定是彻底没戏了。
“那……那怎么办？”他小声问。
“还能怎么办？凉拌！”
柳婉白了他一眼，“暂时偃旗息鼓，避避风头。”
“等林冰山这阵疑心过去了再说。”
“你们俩，最近给我安分点！”
“尤其是你，徐小默，没事别瞎晃悠，尽量待在家里或者学校，减少和林冰、苏瑾碰面，知道吗？”
徐小默赶紧点头。
经过今天这么一吓，他短期内是再也不敢有什么冒险念头了。
护士送来了药和润喉糖，柳婉亲自盯着徐小默吃下去，又粗暴地（但力道控制得刚好）帮他手臂上的淤青涂了药膏，弄得徐小默龇牙咧嘴又不敢喊疼。
处理完这些，柳婉才似乎彻底消了气，重新恢复了那副慵懒中带着戏谑的样子。
她看着并排坐在病床上、穿着同款病号服、一脸怂样的两人，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噗……瞧你俩这德行~”
“像不像难兄难弟？还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她拿出手机，不由分说地咔咔拍了几张照片，“留个纪念~”
“以后你们结婚的时候放出来当黑历史~”
徐小默&陈泽宇：“……”婉姨您的爱好真独特！
“行了，没死就行。”
柳婉收起手机，站起身，“这地方不能久留，虽然隐蔽，但也不是百分百安全。我已经让人安排了车，送你们回去。”
她看向徐小默：“送你回公寓。”
“最近给我低调做人，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有人问起今天为什么没去开放日，就说……身体不舒服，在家睡觉。”
她又看向陈泽宇：“你，滚回学校宿舍。”
“今天的事情，给我烂在肚子里，跟谁都别提，包括你那些狐朋狗友！”
“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她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陈泽宇吓得一哆嗦，立刻指天发誓：“绝对守口如瓶！婉姨放心！我要是说出去，就让我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柳婉满意地点点头：“这誓发得够毒，我信了。”
很快，两辆不同的车分别来接走了徐小默和陈泽宇。
回到熟悉的公寓，徐小默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早上还是冒牌实习生，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晚上又回到了这里，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瘫在沙发上，感觉身心俱疲。今天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他拿起来一看，是柳婉发来的。
【小默默~安全到家了吗？[可爱]】
【今天吓坏了吧？摸摸头~[摸头.jpg]】
【不过表现还算勇敢~值得表扬~[点赞]】
【奖励你一下~告诉你个小秘密~】
【你穿病号服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特别是和泽宇排排坐的时候~像两只等待领养的小狗狗~[照片]】
下面附赠了一张刚才她拍的照片——照片里，徐小默和陈泽宇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并排坐在病床上，都是一脸懵逼、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情，背景是冰冷的病房，看起来确实又惨又搞笑。
徐小默看着照片，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婉姨还能开玩笑，还能发这种消息，说明事情应该没有到最糟的地步。
他回复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柳婉很快又发来一条：
【好啦~不逗你了~】
【好好休息~这几天安分点~】
【婉姨忙完手头的事再去看你~】
【记得想我哦~[飞吻]】
徐小默看着这条消息，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婉姨这个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时而危险，时而可靠，时而戏精，时而又会流露出一点真实的关心。
他放下手机，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今天的危机总算暂时度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徐小默果然老老实实地当起了鸵鸟，除了必要的上课（主要是苏瑾的课，他不得不去，但每次都坐在角落降低存在感），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公寓里，连外卖都不敢多点，生怕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期间，他收到了林冰助理杨雪发来的一条例行公事般的微信，询问他上周的会议纪要是否需要电子版，语气一如既往的礼貌疏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徐小默战战兢兢地回复了“不需要，谢谢”，对方也没再联系。
陈阿姨倒是又来送过一次汤，旁敲侧击地问他开放日那天怎么没去玩，徐小默按照柳婉教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李倩也发过消息问候，他都简单回复了。
一切都风平浪静，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潜入从未发生。
但徐小默知道，这平静之下，恐怕暗流汹涌。
林冰那边绝不会轻易罢休，苏瑾的态度也依旧暧昧不明。
而他回家的路，似乎又绕进了新的迷宫。
这天下午，他正对着电脑发呆，琢磨着下一个碎片线索可能在哪里，门铃突然响了。
他吓了一跳，警惕地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只见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抱着一摞书、表情有些忐忑的李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