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瞳的鼻子轻轻抽动，眉头越皱越紧。她盯着夜澜袖口那道焦痕，声音很轻但很坚决：“这味道不对，是谎言。”
夜澜低头看去，指尖抚过布料边缘。那处焦痕是他替雷嗔压制雷劲时留下的，本该只有灵力残留，不该有别的气息。
他没有多问，转身就走。
脚步穿过雪地，发出沉闷声响。疗伤营外守卫未动，巡逻弟子照常换岗，一切如常。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他在主营帐前停下，抬手打出一道灵印。光芒一闪而没，隐入风雪深处。
不到半盏茶时间，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帐后阴影里。青铜面具覆面，焦尾琴横在臂弯，指尖轻轻敲击琴身，节奏短促而规律。
白枭来了。
“你说有人在说谎。”白枭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我查了最近三天进出记录。三个人有问题。”
夜澜站在帐门口，背对着火光，面容藏在暗处。
“哪一个接触过北域旧档？”
“西区巡查弟子，林九。昨夜值夜时绕道档案阁后墙，停留十二息。那地方早就封了，连风都吹不进去。”
夜澜点头：“幽瞳的气息一直指向西南方向，和他活动路线重合。”
白枭沉默片刻，又敲了三下琴弦：“他还去过寒渊裂隙外围，带回来一块黑石。不是战利品，是信物。”
“他们开始行动了。”夜澜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冥主分身被封，他们不逃，反而回来？”
“不是逃。”白枭摇头，“是接令。我截到一段密语残音——‘祭火未熄，影自归巢’。这不是撤退信号，是召集令。”
夜澜眼神一冷。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火不灭，魂不散。那些人还在等，等一个机会，把已经被封印的存在重新唤醒。
但他更清楚另一件事——这些人不怕死，他们信奉混沌，视堕落为升华。对他们来说，冥主不是主人，而是神像。哪怕那神像已经破碎，他们也要跪拜到底。
“营地里有内应。”夜澜说，“能拿到禁阅档案，还能靠近核心区域，职位不会太低。”
白枭点头：“我已经标记三人，随时可以抓人审问。”
“不能抓。”夜澜打断他，“一动就打草惊蛇。我们要知道的不是谁叛变了，而是他们下一步要去哪，要做什么。”
白枭手指一顿：“你是想放长线？”
“不是放线。”夜澜看着北方风雪，“是引鱼出水。”
他转身掀开帐帘，走入主营帐内。桌上摊着一张地图，标注着寒渊裂隙、联盟驻地、各哨点位置。他拿起一支朱笔，在西南角画了个圈。
“林九昨夜去过的地方，离这里七里。那里原本是废弃矿道，现在成了巡防盲区。”
白枭走近几步：“你想让他再出去一次？”
“他会出去。”夜澜放下笔，“只要我们制造一点混乱，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什么混乱？”
“让封印阵松动一点。”
白枭猛地抬头：“你疯了？那可是冥主分身！万一真被解开了——”
“不会。”夜澜语气平静，“封印是我亲手设的，加上幻天塔第六层的天机推演，我能控制松动幅度。只够让他们察觉异样，不够让他们动手。”
他走到桌边，指尖凝聚一丝灵力，注入地图上的封印阵图。图案微微发亮，随即暗下。
“我会让阵法波动持续三个时辰，足够传出去消息。林九如果真是内应，一定会想办法上报。”
白枭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开口：“你早就不打算守着了，对吧？”
夜澜没回答，只是问：“千机阁有多少人能用？”
“三十一个，分布在七个哨线。”
“全部撤回北线三哨。”夜澜下令，“换上我们的人。我要知道每一个进出营地的人，每一句说的话。”
白枭敲了两下琴弦：“已经换了。就在你叫我之前。”
夜澜看了他一眼：“你比我还快。”
“因为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白枭低声说，“三百年前他们就开始布局，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
帐内安静下来。
外面风雪渐大，拍打着帐篷。远处传来一声雷鸣，是雷嗔在试炼新技能，掌心雷球不断压缩又释放，节奏稳定。
夜澜走到角落，取出一枚玉简，将刚才的推演结果刻录进去。这是留给后续行动的线索，也是万一失败后的备份。
他忽然问：“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救冥主？”
白枭沉默了一会：“不是救。是完成仪式。他们认为冥主已经堕入混沌，必须用活人献祭，才能让他彻底解脱。然后……选出新的继承者。”
“所以他们是来杀他的？”夜澜冷笑，“一群疯子，连自己效忠的人都要毁掉。”
“信仰到了极致，就是毁灭。”白枭说，“他们不怕死，只怕任务没完成。”
夜澜站起身，走到帐口。
风灌进来，吹动他的衣摆。墨色长袍无风自动，边缘浮现出淡淡的防御纹路。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联盟刚重建，众人还在养伤，铁无锋劝他稳住阵脚，雷嗔也说不宜轻动。可敌人不会等你准备好。他们藏在暗处，随时可能捅出致命一刀。
被动防守只会越来越被动。
必须主动出击。
他回头看向白枭：“我要亲自带队。”
“你疯了？你是主帅，一旦出事——”
“正因为我是主帅，才必须去。”夜澜打断他，“这事不能交给别人。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的据点，看到他们的计划，看到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白枭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手，在琴弦上敲出一段密码。
几息后，远处哨塔亮起三盏绿灯。北线防线已由千机阁接管。
“我已经安排好了。”白枭说，“五人小队，全是死士。身份清白，经得起查。”
“加上我，六个。”夜澜说，“对外宣称去巡查寒渊裂隙，实际顺着林九的路线追查。”
“代号？”
夜澜看着桌上的地图，目光落在那个红圈上。
“断影。”
白枭点点头，将焦尾琴背回肩上。
“我会继续盯住营地内部。如果有新人接触林九，或者有人试图传递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别暴露。”夜澜提醒，“你现在是最深的一颗钉子。”
“我一直都是。”白枭转身走向帐外，身影融入风雪。
夜澜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远去。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支朱笔，用力折断。
红色笔头滚落在地，像一滴干涸的血。
他换上墨色云纹长袍，腰间挂上雷纹剑。这把剑由铁无锋亲手锻造，能引动双生灵脉之力，是他目前最强的武器。
帐帘被掀开。
寒风扑面。
他走出主营帐，站在台阶上。
营地中央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伤员区灯火通明，医修们仍在忙碌。一切看似平静。
可他知道，暗流已经涌动。
他抬手打出一道灵印，召来五名精锐弟子。都是经历过大战的老兵，眼神沉稳，动作利落。
“从现在起，你们归我 direct 指挥。”他说，“目标：清剿潜伏之敌，顺藤摸瓜，找到幽冥余党据点。”
一人上前一步：“行动代号？”
夜澜看着北方风雪，声音很轻，却像刀劈开夜空。
“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