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里,白亮正窝在一间烟雾缭绕的棋牌室里,手指间夹着香烟,眼睛紧盯着桌上的牌局。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穿着皱巴巴的衬衫,浑身散发着烟酒混合的气味。
亮哥,电话!棋牌室老板在门口喊道,是个京城打来的长途电话!
白亮骂骂咧咧地起身,接过电话:谁啊?正忙着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优雅但冰冷的女声:我是徐夫人,之前联系过你。关于苏寒的那件事...
白亮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哎哟,徐夫人!您放心,只要钱到位,所有吩咐保证完成!
徐母在电话里详细交代了计划:
要在苏寒的家乡散播谣言,破坏她的名声,最好能让她在家乡待不下去。
具体方法由白亮自己把握,重要的是要做得自然,不留痕迹。
先给你打五千定金,徐母冷冷地说,事成之后再给两万。但要记住,如果走漏风声...
您放心!白亮拍着胸脯保证,这种小地方的事情我最拿手。保管让那丫头身败名裂,在家乡待不下去!
挂断电话,白亮看着手机上的转账提示,眼睛都直了。
五千块!这够他赌好几个晚上了。
而且事成之后还有两万,这可是他一年都挣不来的钱。
白亮立即召集了几个狐朋狗友,在棋牌室里密谋起来。
哥几个,有个大买卖!他晃着手机,京城的大人物,要咱们搞臭一个丫头的名声。
几个混混顿时来了兴趣:谁啊?给多少钱?
苏寒,去年的高考状元,现在在京城上大学,听说混得不错。白亮吐着烟圈,京城那边出两万五,要让这丫头在家乡待不下去。
一个黄毛混混嗤笑:苏寒?她家穷得叮当响,能得罪什么大人物?
管他呢!白亮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有钱不赚是傻子。咱们这样...
而县城老街的转角,有一间铺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在几台缝纫机和挂满成衣的架子上。
苏梅已经坐在机器前,脚踏板规律地响着,针线在布料上穿梭,发出细密的声响。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活计。
这几年,她靠着自学和给人当学徒,终于把这间小店撑了起来。
每当听到客人夸赞“苏老板手艺真好”时,她心里会泛起一丝短暂的满足,但很快就会被更大的不甘压下去
——比起那个在京城上大学的“天才”妹妹,这点成就算什么?
午间稍闲,苏梅打开床头柜抽屉,将今天早上收到的几张零碎纸币仔细捋平,和之前的叠在一起。
十元的,五元的,一元的,甚至还有几毛的硬币。
她数了数,刚好又凑够十元,便满意地拉开抽屉,将这叠钱放入一个铁盒里。
她的目光扫过床脚那个上了锁的旧皮箱
——那是她结婚时的陪嫁。
里面已经躺着了十几沓用皮筋扎好的百元钞票。
这是她给自己定的规矩:
散钱满十元存抽屉;满百元锁皮箱;满千元存银行。
每一分钱都是她一针一线踩出来的,是她试图超越妹妹苏寒的微薄资本,是她安全感的全部来源。
她近乎偏执地守护着这个积累的过程,任何想要打破这个规则、动用“整钱”的行为,都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慌。
下午,母亲揉着太阳穴走进了铺子,脸色有些苍白。
“梅子,妈头疼的厉害,像要炸开一样,你帮妈去对面药店买一包头疼粉好吗?”母亲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痛苦。
苏梅从缝纫机上抬起头,皱了皱眉,似乎嫌这打扰了她的工作。
她放下手里的活,翻了翻自己围裙的口袋,掏出几张零钱数了数。
“等着。”她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便起身出门。
不到十分钟,苏梅回来了,将一个小纸盒递给母亲。“妈,给你。”
母亲接过药盒,入手就觉得分量很轻。
她打开一看,里面稀稀拉拉地躺着一些小白纸包,根本不像满盒的样子。
“闺女,”母亲忍着头痛,疑惑地问,“这一盒药本来是100包的,这里面恐怕连50包都不到,你是不是拿错了?没看见有整盒的吗?”
苏梅正坐回缝纫机前,准备继续干活,闻言头也没抬,不耐烦地说:“妈,我兜里的零钱不够买一大盒药,就买了这些。”
母亲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指向苏梅刚才掏钱的口袋
那里面分明还有一张折着的十元纸币,甚至口袋边缘还露出一张红色百元钞的一角。
“你…你这不是有10块的,还有100块的吗?那零钱不够,破开整钱买一盒不行吗?这头疼粉一盒也就十一块左右。”
苏梅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被侵犯般的激动:“妈你说什么呢!那整钱我都是要存起来的,哪能随便破开给你买药呀!这些零钱就够买这些了,你先吃着不行吗?”
母亲看着女儿激动而又理直气壮的脸,仿佛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轻飘飘的、不足半盒的药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在心头迅速蔓延,甚至压过了剧烈的头痛。
她想起了苏寒。
那个在家受尽委屈,最终在十一岁就倔强地写下分家协议、咬破手指按印的小女儿。
即便受了那么多不公,半年前,苏寒还是把县城那套自己挣钱买的房子留给了家里。
而眼前这个,是自己偏心着、用血泪养育成人的女儿。
如今,却连十一块钱的一盒头疼粉,都不愿为自己破开一张整钱。
母亲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攥着那不到半盒的头疼粉,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女儿的裁缝铺。
阳光照在她突然有些佝偻的背影上,显得格外苍凉。
手中的药盒很轻,但心里的失望,却重得让她几乎迈不开步。
店铺里,苏梅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嘴唇抿了抿,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