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绝顶的罡风卷着星轨阁的琉璃瓦簌簌作响,洛辰的道袍被吹得猎猎翻飞,他赤足踩碎满地星髓碎屑,指尖渗出的血珠滴在时光回溯轮的刻痕里。
这轮盘是他用三百年光阴从星辰裂隙里抠出的星铁所铸,此刻正泛着妖异的紫芒,每一道纹路都在吞噬他体内翻涌的星辰寿元。
我不求长生!他的声音撕裂云层,震得山巅积雪簌簌坠落,只求你从未出现!
话音未落,时光回溯轮突然迸发刺目白光。
天地像是被谁按下了倒带键——东边的朝阳开始西沉,檐角铜铃里的风倒着灌回去,连静律钟那口悬在云间的青铜巨钟,十二道刻着时辰的鳞片都在逆旋。
林诗雅站在安眠庙前,袖中那本假天象录突然烫得灼手,她抬头时,正看见谭浩半透明的指尖从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发顶抽离。
小殿下?小丫头歪着脑袋,伸手去抓谭浩的衣角,却只摸到一片虚无。
谭浩茫然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变得像晨雾般稀薄。
他刚要开口问林诗雅怎么回事,突然听见某种类似于瓷片碎裂的声响——是他的记忆,又有几页被时间之风卷走了。
溯光结界!林诗雅咬破舌尖,鲜血溅在指尖法诀上,淡金色的光膜瞬间将谭浩笼罩。
她能感觉到结界外的时间逆流正疯狂冲刷着这方小世界,每一次冲击都让光膜泛起涟漪,而被护在核心的谭浩,透明程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剧。
撑住。她攥紧谭浩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半透明的皮肤传来,竟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你不能消失。
谭浩望着她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昨夜自己站在虚空中时,她也是这样抓着自己的手腕。
那时她的掌心全是冷汗,现在倒暖了些,他想调侃两句,可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
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时漏鬼的身影从青石板下渗出来。
这个守了时光沙漏千年的幽魂,此刻周身的黑雾正在消散,只剩一团淡影捧着一粒金砂:大人,时间不该是锁链。他的声音像是漏沙的轻响,我愿为您停下一瞬。
金砂飘进结界的刹那,谭浩的指尖突然有了实感。
他望着掌心突然发烫的星核——归辰鹤今早送来的那枚,此刻正发出与金砂同频的震颤。
某种模糊的直觉从灵魂深处涌上来,他皱眉嘟囔:不想让我在这儿上班?
星核在掌心裂开细纹,谭浩本能地握紧它。
结界外的林诗雅看见他的瞳孔突然收缩,像是被什么强光刺痛,接着整个人突然静止——不是被定身,而是周围的时间流速彻底停滞。
小丫头举着萤石的手悬在半空,静律钟的鳞片不再转动,连洛辰脸上扭曲的笑意都凝固成了雕塑。
三息暂停再度开启——这一次,谭浩感觉有滚烫的洪流冲进了脑子。
他看见自己穿越那天,系统在识海炸成碎片;看见那团系统残骸里裹着的金色神格,像颗坠落的星辰砸进灵魂;看见史书上原本空白的二字,被一道金光强行补写进去。
他甚至看见了时漏鬼说的时间锁链——无数银线缠着他的命数,而洛辰正握着剪刀,要剪断最关键的那根。
原来...他嘴角溢出鲜血,却咧开嘴笑了,我是来修bug的。
三息结束的瞬间,时间重启。
洛辰的指尖已经触到时光回溯轮的核心,只要再推进三寸,谭浩就会被彻底抹出时间线。
可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哈欠声,回头时,正看见谭浩一步踏出溯光结界,鞋尖碾碎了脚边的露珠。
你说万年?谭浩抬手轻点虚空,时漏鬼的金砂与星核碎片在他掌心相融,我说——三息。
他挥手撒出那团金芒,整片天地的时间流速瞬间错乱。
东边的小丫头突然变成白发老妪,又在眨眼间变回孩童;山脚下挑水的汉子水桶里的水倒流回井里,又泼了自己一身;洛辰更惨,他时而变成二十岁的青衫少年,时而退回垂垂老矣的模样,体内的星辰寿元像被搅乱的线团,根本无法凝聚法力。
下次查我考勤...谭浩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记得提前预约。
话音未落,星核在他掌心轰然碎裂。
无数星辉化作星河烙印,缓缓融入他的眉心。
林诗雅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往日的漫不经心,而是映出了整片宇宙的脉络:星河在流转,星辰在生灭,连时光长河都像条发光的缎带,在他眼底翻涌。
虚空突然震颤,有古老的嗡鸣从极远处传来,像是某种沉睡的存在被惊醒。
林诗雅攥紧的天象录突然自动翻页,最新一页的星图上,原本代表的灰点,此刻正绽放着比太阳更耀眼的金光。
谭浩摸着眉心的热意,低头看向自己重新变得坚实的手掌。
远处传来孩童的呼唤:小殿下!
天蝎座的小龙虾拼好啦!他刚要应,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炸雷般的轰鸣——那声音不似凡世雷霆,倒像是某种枷锁断裂的脆响。
他歪头看向林诗雅,眼里又浮起惯常的茫然:诗雅,刚才...是不是又有人来砸我摊子了?
林诗雅望着他眉心的星河烙印,喉间发紧。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是来送你上班的。
山风卷起她的发梢,远处的轰鸣仍在持续,像是天地在为某种苏醒而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