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吹到第三步,天地就变了。
不是天色暗了,是整片大地突然往下沉了一寸。脚下的焦土裂开蛛网状的缝,金光从地底喷出来,像有人在地心点了一把火。叶焚歌脚步一顿,三把剑同时嗡鸣,剑身上的地图纹路猛地一跳,指向西边的昆仑方向瞬间扭曲,转而直指正前方——一座突然从地底升起的血色祭坛。
“操。”她低骂一声,右臂血藤猛地抽搐,顺着锁骨往上爬了半寸。
萧寒脚步没停,但手已经按在寒霜残剑上。他左眼黑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色比刚才更白,可一句话没说,只往前跨了半步,挡在她身前。
祭坛上站着一个人。
白袍玉冠,面带温笑,手里端着一碗血红色的药汁。他站在那儿,就像站在自家后花园赏花,连风都不肯吹乱他一根头发。
南宫烈。
药王谷主。
初代人皇的后裔。
他抬头看了眼天,云层已经变成暗红色,像被血泡过。他轻声道:“时辰到了。”
话音落,祭坛四周的地缝猛地炸开,九根石柱冲天而起,每根柱子上都刻着符文,符文一亮,整片天地的灵气开始倒流,全往祭坛中心汇聚。
叶焚歌体内三股气流轰然震荡,金、银、血三色在经脉里乱撞,像要炸开她的骨头。她咬牙,火剑往地上一插,借着梦境里练出的“慢时感”强行稳住心神——那地方时间流速慢,十年如一日,她早习惯了在混乱中找节奏。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整个九洲的命脉在被人抽走,阵法共鸣直接撞进她命格深处。
她听见一个声音,不是风里的,也不是梦里的,而是从她掌心传出来的——
“杀天下,最简单。”
是“自己”。
梦里的那个龙袍人。
她没理,只盯着南宫烈。
那人却笑了:“叶焚歌,你终于来了。等你三百年了。”
“等我干啥?”她冷笑,“请我吃席?还是让我当主菜?”
“是请你完成使命。”南宫烈缓缓举起那碗血药,“人皇丹,只差最后一味药引——天命容器的心头血。”
他手腕一抖,血药泼地,地面瞬间腐蚀出一个巨大的阵法轮廓,血光冲天。
叶焚歌瞳孔一缩。
那阵法核心,正是她掌心剑印的形状。
“你他妈还真当我是炼丹材料?”她拔起火剑,右臂血藤已经蔓延到脖颈,皮肤下像有虫子在爬。
南宫烈不答,只轻轻一挥手。
空中突然浮现一道虚影——楚红袖。
不是幻象,是血。
她残留的妖血凝成的剑,正被阵法牵引,缓缓飞向祭坛中心。
“杀了我,才能救他们。”虚影开口,声音和生前一模一样。
叶焚歌呼吸一滞。
那话,是她心里最深的刺。
可就在这时,风里飘来一句:“记得穿秋裤,昆仑冷。”
她猛地睁眼。
不是楚红袖说的。
是梦里那张纸条。
是“自己”写的。
她笑了,笑得有点疯:“你当我真分不出真假?她要是真想让我杀她,就不会留那句废话。”
她闭眼,不看幻象,只听风。
风里没有楚红袖的声音。
只有血剑破空的尖啸。
她抬手,火剑横斩,不是冲着幻影,而是——
砍向自己左臂。
血光炸开。
她的血洒在地上,正好落在阵法边缘。血滴落地的瞬间,地面浮现出一道符纹,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可一亮起,血剑的轨迹就猛地一偏,硬生生被拽住,悬在半空。
“血祭逆引?”南宫烈脸色终于变了,“这符纹……不是这世间的!”
叶焚歌抹了把脸上的血,冷笑:“我梦里捡的,不谢。”
她盯着那血剑,低声道:“别信选择,信你自己。”
那是楚红袖最后留下的真言。
血剑轻轻一震,剑尖转向南宫烈。
祭坛开始晃动。
南宫烈怒吼:“启动最终阵法!以她为祭,三魂归一!”
九根石柱同时爆燃,血光冲天,天地灵气疯狂倒灌。叶焚歌脚下一软,三股气流彻底失控,金光从掌心炸开,整只手像被熔岩灌满。
她抬头,看见三道光柱从她掌心射出,直冲天际。
光柱里,浮现出三个画面——
第一个:她一剑刺穿萧寒心口,魂魄离体,九洲大地瞬间化作火海,生灵涂炭。
第二个:她举剑自刎,血染祭坛,轮回重启,千年前的一切重新上演,她再次成为剑灵,跪拜人皇。
第三个:她抬手,掌心金光炸裂,天地崩塌,万物归虚,所有命格、所有轮回、所有存在……全部化为虚无。
“杀他,得力量。”
“杀你,续轮回。”
“杀天下,断因果。”
声音又来了。
梦里的“自己”。
“这次,选对了吗?”
叶焚歌站在三道光柱中间,血藤已经爬到半边脸,火剑插在脚边,剑身嗡鸣不止。
她想起梦里那张纸条:“这届宿主废了,饭都不会做!”
那时候她气得想掀床。
现在她懂了。
那不是嘲讽。
是提醒。
你不必完美。
你只需活着。
你不必选。
你可以——
毁了它。
她猛然抬头,不看三道光柱,不看南宫烈,不看萧寒。
她抓起火剑,剑尖对准自己掌心,狠狠刺下!
“我不选!我毁它!”
金光炸裂。
剑印裂开一道缝,三道幻象同时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南宫烈脸色大变:“不可能!抉择机制不会崩溃!”
可叶焚歌没停。
她拔出剑,又刺。
血从掌心喷出来,可她笑了。
“我的命,轮不到你们写结局。”
火剑再次刺下。
第三下。
剑印裂缝扩大,金光开始崩散,三股气流不再乱撞,而是顺着裂缝往外涌,像要冲破什么。
祭坛剧烈晃动,血光开始不稳定。
南宫烈怒吼:“拦住她!她要毁了轮回根基!”
他抬手,一道血符飞出,直取叶焚歌后心。
可就在这时——
萧寒动了。
他没冲向南宫烈,也没去救叶焚歌。
他抬手,把寒霜残剑的碎片,按进了自己胸口。
“你……干什么?”叶焚歌瞪眼。
他咳了口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说过……我不走运,但我不认命。”
残剑碎片在他体内亮起微光,像是在呼应什么。
南宫烈脸色骤变:“你疯了?那残魂还在你体内!”
萧寒没答,只抬头看了叶焚歌一眼。
那一眼,像在说:你往前走,我断后。
他抬手,一掌拍向地面。
寒霜之力炸开,不是冲着叶焚歌,而是——
封住了她脚下的阵法纹路。
裂缝停止蔓延。
血光被压下一寸。
叶焚歌掌心剑印的裂缝,还在扩大。
她没停。
第四剑。
第五剑。
血流得越来越多,可她感觉……轻松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要裂开了。
南宫烈怒吼:“杀了她!现在!”
祭坛四周,数十道黑影冲出,全是药王谷死士,手持血刃,直扑叶焚歌。
可就在这时——
那把悬在半空的血剑,突然调转剑尖。
不是冲南宫烈。
而是——
刺向祭坛中心的阵眼。
“不——!”南宫烈伸手去挡。
晚了。
血剑穿阵。
整座祭坛猛地一颤,像是心脏被人捏了一下。
南宫烈踉跄后退,嘴角溢血。
“你……你竟敢……”
他抬头,死死盯着叶焚歌:“你以为你赢了?命格轮回,永无止境。”
叶焚歌没理他。
她只盯着自己掌心。
剑印裂缝已经裂到一半,金光不断崩散,可她没运功压制。
她任由那裂缝扩大。
任由三股气流冲出。
任由血从掌心流下。
她抬起脸,看着南宫烈,声音不大,却像刀劈开风:
“你说轮回永无止境?”
她咧嘴一笑,血从嘴角流下。
“那我今天,就给你断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