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当天就跟在刘姨身后开始学习。
她控制着自己的学习进度,把自己放在一个还算机灵,但又不打眼的位置。
店里的其他两人都很满意。
随着日子过去,常来悦来茶馆的人也都认识了这里新来的小丫鬟。
她手脚勤快、笑容腼腆、对某些特殊客人(尤其是日本军官和伪政府人员)显得格外惶恐谨慎、对玉姐和刘姨唯命是从。
她提着沉重的铜壶穿梭在桌椅之间,小心翼翼地续水,擦拭桌面,收拾茶具。
她偶尔“不小心”打碎个不值钱的茶碗,就会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生怕老板娘一气之下把她赶走。
有些对她抱有疑心的客人观察了两天后见没什么问题,也就放下了。
但只有如意知道,在这副老实巴交的面容下,她超乎常人的听觉和观察力全力运转。
茶馆因为老板娘的特殊背景,成为了一个微妙的信息汇聚点。
普通的工人、力巴、小商贩在这里抱怨物价、交流市井传闻;一些伪政府底层官员、帮派小头目在这里私下碰头,交换利益;甚至偶尔会有喝多了的日本低级军官或商人,在包厢里用日语夹杂着中文吹嘘、泄露只言片语。
如意默默记下一切:谁和谁频繁接触,他们谈话中提到的地名、人名、货物名称、时间…她尤其注意那些看似无意间提到的、关于日军驻地换防、物资运输、以及伪政府官员动向的模糊信息。
夜晚,她在狭窄的隔间里,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将白天的信息快速整理、编码。
从中筛选出重要的信息,等传递消息的时候一块传出去。
她把自己获得的消息放在茶馆后门的一块砖缝里,会有人来及时取走。
这是组织为安排的最基础的传递渠道。
如意观察过,是一个老农模样过来送菜的中年人取走的。
她默默记在了心里,并没有过去接触的意思,彼此都不认识才是对各自最好的保护。
除了这个消息传递的渠道外,如意也有其他加急的渠道。
不过那都是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组建的,不到十万火急的时候不能动用。
甚至她这次被派过来还可以配置电台。
不过这些都需要她先把队伍组建起来。
她谨慎地观察着茶馆里的每一个人,寻找着可能发展为情报来源或掩护对象的目标。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如意对“悦来茶馆”的人员结构和作息规律摸得越来越清楚。
茶馆里除了老板娘玉姐、她的奶妈兼管家刘姨和一个门房是常住在此的,其他人都是白天来做工,晚上各自回家。
厨师老李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手艺不错,尤其擅长几道本地小菜和点心,很受一些熟客欢迎。
他每天清晨来,备好一天的食材和茶点,午市和晚市忙碌过后,收拾干净灶台便会离开,话很少,似乎只关心他的锅灶。
帮工小石头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机灵但有些毛躁。主要负责跑堂、传菜和一些杂活。
他是厨师的远房亲戚,家里据说很困难。很珍惜这份工作,对玉姐和刘姨很是敬畏,对如意这个新来的“姐姐”则带着几分好奇和想要亲近的意思。
他也是每天做完晚市的清扫工作后便回家。
除了这些人,就是后门的看门大爷王大爷,他据说是老板娘家里的老人,一辈子都是在老板娘家干活。
现在年纪大了,就干脆住在了门房,除了看门之外也和每天来送东西的人对接。
本来他已经六十多岁了,看守大门不怎么让人放心了。毕竟,真发生什么事情,他肯定是没有多少战斗力的。
但现在悦来茶馆可是有靠山的,平时不仅没人敢来招惹,还会有巡逻的人特别关照。
也因此,老王只要有忠心就够了。
老板娘对他和刘姨最是放心。
所以老王平时都很轻松,没事还爱喝点小酒,还让如意给他跑腿买过几次下酒菜。
不过老王也有分寸,不会喝多,每次都是小酌。
整个院子除了这几人的活动轨迹外,如意观察到最多的就是玉姐和刘姨的动向。
玉姐每隔五六天,便会在傍晚时分精心打扮,换上一身更显精致更看好的衣服,由刘姨陪着,乘坐一辆提前叫好的、较为干净体面的黄包车离开茶馆。通常是直到第二天上午甚至午后才会回来。
她们不在的时候,茶馆便会提前打烊,只留如意和老王在。
如意通过偶尔在不远处听到的暧昧又带着畏惧的低语中拼凑出信息:玉姐是去城东某处日军军官的住所“赴约”。
这每月四五次的“外出过夜”,几乎是固定的行程。
这个规律,如同一道缝隙,为如意提供了极其宝贵且相对安全的窗口期。
如意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都会趁着这个时候出去。
例如,去取回上一任留下的电台。
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玉姐又精心打扮后,在刘姨的陪同下乘车离开了。
茶馆提前打了烊,厨师老李和帮工小石头也早已回家,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如意和负责看门的老王。
而老王,更是在玉姐刚离开不久就让如意去给他打了酒。
如意也趁机把给老王打的散酒换成了度数更高的。
此时,老王已经醉的呼噜声震天响!
时机到了!
如意确认后院再无他人活动后,像一片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自己的小屋。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院最不起眼的角落,轻巧的跃过了院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细雨如雾,完美地掩盖了她的行踪。
她如同融入夜色的猫,敏捷地穿过一条条巷子。即便有人打眼一看,也只会觉得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单调声响。
如意没有丝毫犹豫,凭着早已刻在脑海中的地图,快速穿行在陵州城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她的脚步轻盈而准确,避开可能有巡逻队的主干道,专挑最黑暗、最僻静的路线。
大约一炷香后,她来到了城东一处二层小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