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空气里浮动着多重气味的交织——最浓郁的是消毒水的清冽,带着一丝微刺的化学感,钻进鼻腔时能让人瞬间清醒;混杂在其中的,还有医疗纱布的棉纤维味、静脉营养液的淡淡甜腥,以及从窗外飘进来的草木清香。那清香不是杂乱的草木气息,而是院角那棵老樟树的味道,带着雨后泥土的湿润,轻轻漫进房间,中和了消毒水的冷硬,酿成一种奇异却不违和的气息。
阳光透过双层玻璃窗,被薄云滤去了几分灼热,化作柔和的金芒落在白色的病床上。床单是医院统一的纯棉材质,织着极细的浅灰色格子,阳光落在上面时,格子的阴影被揉得模糊,只在褶皱处留下细碎的光斑——那些褶皱是护士整理时没完全抚平的,此刻随着林枫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着,像湖面泛起的细浪。
床头的监护仪规律地发出“滴滴”声,绿色的波形在屏幕上缓慢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对应着林枫微弱的心跳。仪器旁的输液架上挂着两个玻璃瓶,一个装着透明的生理盐水,另一个盛着纲手专门调配的查克拉修复液,淡绿色的液体顺着软管,以极慢的速度滴入林枫手背的静脉,在皮肤下晕开一点浅绿的痕迹。
就在这时,林枫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极轻,像初春刚破茧的蝴蝶试探着扇动翅膀,眼睫上还沾着一点从眼角沁出的细小水汽,颤动时带动眼下的皮肤,扯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纹。他的意识还陷在一片混沌里,像是被厚厚的浓雾包裹——雾里有片段的光影在闪:山洞里外道魔像的黑色查克拉、长门枯槁手指上的黑棒、自己掌心涌出的冰遁冰晶,还有查克拉彻底耗尽时,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空虚……这些碎片像走马灯似的转着,直到一道刺眼的白光穿透浓雾,才让他的意识有了一丝锚点。
紧接着,疼痛便如潮水般涌来。
最先感知到的是经脉的撕裂痛——不是笼统的“疼”,而是像有无数根细针在经脉里游走,每一根都带着冰碴,顺着手臂、躯干的经脉轻轻刮擦,尤其是丹田到心口的那一段主经脉,疼得像是被生生扯断后又勉强粘在一起,稍微动一下念头,就有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窜到头顶。
随后是查克拉耗尽的空虚。丹田处像是被掏成了空壳,没有半分查克拉的流动感,只剩下一种沉沉的“空”,连呼吸时都觉得内脏在往下坠,仿佛要顺着那片空虚滑进无底的深渊。再后来,是内脏震动后的钝痛——那是之前强行施展“生命归溯”时,查克拉逆流震伤了脏腑,此刻只要稍微咳嗽,胸口就像被重锤轻轻砸了一下,连带着肋骨都隐隐作痛,连呼吸都得放轻。
三种疼痛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网将他的意识裹住,几乎要把他重新拖回黑暗里。
林枫想睁开眼睛,可眼皮重得像灌了铅。第一次尝试时,只掀开了不到一毫米的缝隙,刺眼的白光立刻扎进眼底,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第二次用力时,眼睫颤得更厉害了,却还是没能完全睁开;直到第三次,他攒足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将眼睛掀开一条细缝。
模糊的天花板先是一片白,慢慢才聚焦成医院的白色吊顶,上面嵌着的节能灯管边缘,还能看到一点积灰。他想动一下手指,哪怕只是蜷一下指尖——可手臂像灌了铅似的,沉得根本抬不起来,指尖连一丝力气都聚不拢,只能感受到手背静脉针管的轻微刺痛,还有床单布料蹭过皮肤的触感。
“咳……咳咳……”
喉咙里像被火燎过似的,干得发疼,连咽口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林枫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一咳却像是扯动了全身的伤口,胸口立刻传来风箱般的拉扯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扎进肺叶,让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额角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林枫前辈!你醒了?!”
一个带着哽咽的惊喜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一道温暖的光刺破了疼痛的阴霾。林枫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慢慢从天花板移到床边——小樱正半蹲在那里,白色的护士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上还沾着一点查克拉修复液的淡绿色痕迹。她的眼眶红得厉害,眼尾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手里原本握着输液架的扶手,此刻因为激动,手指微微发颤,连带着输液管都晃了一下,淡绿色的液体滴速快了半拍。
小樱见他看过来,连忙松开扶手,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查克拉修复液瓶——瓶身上还贴着纲手手写的标签,字迹遒劲,写着“每小时15滴,严禁加快”。她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白色的搪瓷杯,杯里盛着温凉的白开水,旁边放着一根消毒过的棉签。她捏着棉签的一端,蘸了水后,轻轻蹭过林枫干裂的嘴唇,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瓷器。
“您别急着说话,先润润嘴唇。”小樱的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却还是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您已经昏迷三天了,纲手婆婆每天都来查三次房,她说您的情况特别危险——查克拉彻底枯竭,手臂和躯干的五条主经脉都断了,连肝脏和肺部都有震伤……能醒过来,真的是奇迹。”
棉签上的温水慢慢渗进林枫的嘴唇,干裂的皮肤被滋润后,那种火烧火燎的痛感终于缓解了少许。他看着小樱泛红的眼眶,还有她眼底的疲惫——眼下的青黑藏都藏不住,显然这三天没少守在床边,心里微微一暖。他尝试着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摩擦:“水……”
“哎!马上就来!”小樱立刻放下棉签,拿起搪瓷杯,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浅口的小勺子。她先把杯子贴在自己的手腕上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后,才舀了一勺水,慢慢递到林枫嘴边。
冰凉的水划过喉咙时,像一股清泉浇灭了喉咙里的“火”,林枫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动作轻得怕扯到内脏。小樱喂得极慢,每一勺都只盛小半勺,等他咽下去了才敢喂下一口,直到他轻轻摇了摇头,才停下动作,把杯子放回床头柜。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咚”的一声轻响——是坐在角落椅子上打盹的鸣人,猛地惊醒时没坐稳,膝盖撞到了椅子腿。他原本趴在床边,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脸上还带着一点压出来的红印,口水差点流到床单上。惊醒后,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等看清林枫睁开的眼睛时,瞳孔瞬间亮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凑到床边,声音都在发抖:“林枫大哥!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不知道,纲手婆婆前天才说你可能还要昏迷一周,小樱都偷偷哭了好几次……”
鸣人说着,还伸手想拍林枫的肩膀,手伸到半空又猛地顿住——他想起林枫的伤势,连忙收回手,只是搓着手,激动得来回踱步,眼睛里的血丝像细密的红线,布满了眼白,显然这三天没少熬夜守着。
林枫的目光落在鸣人身上,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沾着灰尘的外套,还有眼底的疲惫,心里的暖意更甚。他张了张嘴,想问长门的情况,可刚发出一点声音,就又引发了一阵咳嗽,胸口的钝痛让他皱紧了眉头。
“长门没事!您放心!”鸣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凑到床边,压低声音生怕吵到他,“纲手婆婆把他安排在隔壁的监护室,虽然还没醒,但监护仪的波形很稳,小樱说他的内脏损伤在慢慢恢复——都是因为您!要不是您用冰遁把他的生机‘锁’住,轮回天生的力量早就把他的生命耗光了!”
听到“长门没事”四个字,林枫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他尝试着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可脸部的肌肉因为虚弱,只动了动,没能形成完整的弧度。他的眼角余光扫过自己的左手——那只曾经能凝聚出冰遁、能在危急时刻挡在鸣人面前的手,此刻静静放在床单上,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苍白,指节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突出,连稍微蜷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想感知体内的查克拉,可丹田处一片沉寂。原本应该像溪流般缓缓流动的查克拉,此刻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只有丹田深处,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暖意——那是冰遁血继限界的本能反应,像被雨水浇过的炭火,只剩一点火星,在经脉的断口处缓慢蠕动,连修复最细小的经脉裂痕都做不到。
“村子……怎么样了?”
林枫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稳了些。每说一个字,都要攒足力气,喉咙里的痛感还在,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鸣人连忙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尽量放慢语速,把这三天的事一一说给他听:“轮回天生把大家都救回来了,卡卡西老师醒了,静音姐也没事;村子里已经开始重建了,鹿丸和井野他们在组织村民清理废墟,丁次家的烤肉店都支起临时摊子了;纲手婆婆本来想来看您,结果昨天处理重建事务时查克拉透支,现在也在休息;还有……五影都同意开会谈了,砂隐和岩隐已经回了函,就等定地点了……对了,团藏最近有点不对劲,暗部说他老在长老团那边走动,好像在谋划什么……”
鸣人说得很详细,连“丁次家的烤肉今天卖了多少份”这种小事都没落下,生怕漏掉一点让林枫担心。他知道林枫最在意村子的情况,也最担心“晓”的后续动作,所以每说一句,都要观察林枫的表情,生怕他因为激动影响伤势。
林枫静静地听着,眼皮因为疲惫而微微发沉,脑海里却在快速梳理这些信息。历史真的偏航了——长门活了下来,木叶没有因为佩恩袭击而失去太多核心战力,五影会谈也提前提上了日程。可他付出的代价,远比预想中沉重:经脉断裂、查克拉枯竭,现在的他,别说对抗带土的神威、斑的须佐能乎,就算遇到一个普通的下忍,恐怕都没有还手之力。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想起未来的忍界大战——十尾的恐怖力量、宇智波斑的轮回眼、大筒木辉夜的降临,还有那些足以把整个忍界拖入毁灭的招式。如果他一直停留在这种状态,别说保护鸣人、保护木叶,恐怕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提改变那些悲惨的结局了。
“必须……变强……”
林枫在心里默念,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这次终于能看到指节轻轻蜷缩,却也只是一瞬,就被随之而来的痛感打断。他现在连最基础的查克拉提炼都做不到,经脉修复至少需要数月,查克拉恢复更是遥遥无期。这条恢复之路,比他想象中还要漫长,还要艰难。
小樱似乎看出了他眼底的焦虑,她轻轻握住林枫没插针管的那只手——他的手很凉,小樱用自己的掌心裹住,试图传递一点暖意:“林枫前辈,您别着急。纲手婆婆说您的身体底子很好,只要配合治疗,按时喝修复查克拉的汤药,经脉肯定能恢复的。我每天都会来帮您梳理查克拉,鹿丸他们也说,等您能下床了,就陪您练体术……我们都会帮您的。”
鸣人也连忙点头,用力攥了攥拳头,眼神坚定:“对!林枫大哥!我马上就要去妙木山学控制九尾了!等我学会了,我就来保护您!以后换我挡在前面,您就安心养伤!”
林枫看着小樱掌心的温度,看着鸣人眼中的坚定,心里的焦虑慢慢消散了些。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这次终于扯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声音轻得像叹息:“谢谢……你们……”
疲惫感再次袭来,意识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慢慢沉了下去。但这次的沉落不再是绝望的黑暗,而是带着一丝暖意的昏沉——他能感受到阳光落在脸上的温度,能听到监护仪的“滴滴”声,能想起小樱掌心的暖意,还有鸣人那句“换我来保护您”。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恢复;只要能恢复,就能继续守护这些想要守护的人。
这个念头在意识彻底模糊前,轻轻落在了他的心底,像一颗埋下的种子,等着某天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