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轩将青瓷酒杯搁在核桃木桌上,酒水溅出的声响混着铜锅沸腾声:“你我都知道漕运三害,何苦要苦苦支撑?”
张锐轩探身逼近,目光如刀划破席间氤氲热气,“进则黄河泥沙倒灌,祖陵根基受侵,退则运河淤塞难通,江南赋税梗阻。大人执掌漕运十四载,难道不知道如今漕运已成为鸡肋吗?”
陈锐面色骤冷,银筷重重敲在碗沿:“竖子敢尔!漕运背后牵连多少人吗?一百万漕运河工要吃饭,是我,我陈锐才是第一责任人。”
“那就放任黄淮地区水患越来越严重吗?等到洪泽湖堤坝高加无可加,运河不保了又该怎么办?”张锐轩也是无名火起。
陈锐双手一摊:“那是后人的事,要相信后人的智慧,后人能把这个事情办好,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张锐轩信奉一代人解决一代人的问题,不把难题交给后代,要是每个人都把问题交给后人,后人解决的完吗?”张锐轩激动的站了起来。
陈锐突然仰头大笑,浑浊的笑声震得铜锅泛起涟漪:“好个一代人解决一代人的问题!”陈锐猛地将银筷拍在案上,“乳臭未干的小子,漕运这潭水,深着呢!”
“小子就喜欢水深,不知道大人相信什么?”张锐轩决定摊牌了。
“我要你答应,”陈锐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铁路开工时,给漕工一条活路。”
陈锐起身望向雨幕中飘摇的灯笼,“老夫今年六十多岁了,见过的世间沉浮很多,不过你小子行事总是出人意外,你不同于我们勋贵,也不同于他们,我们大明,也许就你能解决这个问题。”
张锐轩也有安顿百万漕工的意思,缓缓说道:“修筑铁路需要人,铁路运行也需要人养护,可以将裁撤的漕工进入铁路工作。如今铁路已经通道沧州,沧州以北的漕工留下小部分人,剩下的都可以转入铁路。”
“京师有一个铁路学院,先学习六个月就可以上岗。”
陈锐哈哈大笑:“你就不怕本督最后鸠占鹊巢夺了你的铁路公司吗?”
张锐轩也是哈哈大笑:“大人要是能够接下就尽管接下。”
去年朱佑樘夺了铁路管理权,派了工部主事去管理,结果几个月下来,事故不断,不得已还是交给张锐轩来打理。
九月二十日,朱佑樘组建新的调查团,宣布派往宣大清查卫所,这次京营的调查团将由京营十二团营中的指挥使曹钦带领五千京营护送。
消息一出,宣府的刘宇开始高度紧张起来了,现在的京营装备的都是后装燧发枪,实力很强。西北三镇现在汪直的带领下连连出击,连连得手,已经收复了河煌谷地,宁夏方向也是推进到了阴山脚下。
获得大片耕地,西北三镇也卫所改为生产建设兵团了,不管是原来正丁还是余丁都分到20亩土地。大明九边现在只有宣大太三镇还在维持卫所制。
陈宇也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能够改革分田去年就不劫杀调查团。
张锐轩要是知道陈宇的想法会说,你不劫杀使团,朱佑樘也不会听我张某人的建议改革卫所,这是一个死循环。
此时的张锐轩正骑马飞奔在回京城的官道上,李贵的三千护厂队已经以运送钢筋的方式潜伏到了官厅水库工地。
三天时间到达沧州的专列,然后乘火车经过天津,一天一夜到达京师,见过朱佑樘后,拿到调兵文书后和圣旨,又急行一天抵达官厅。
还好穿越之后,一直有锻炼身体,否则身体还真吃不消,只有坐火车一天睡了一觉。坐过火车睡过觉的人都知道是什么体验。
弘治十九年九月二十七日,张锐轩领着三千护厂队包围了宣大总督府,要求宣大总督刘宇交出总督印信,回京述职。
刘宇手中的茶盏“当啷”坠地,瓷片迸溅间茶水泼湿蟒纹官袍。
刘宇踉跄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紫檀架几案,博古架上的青瓷瓶轰然碎裂。“你……你分明七日前还在淮安与陈锐议事!”刘宇的声音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死死盯着张锐轩。
张锐轩摘下沾着露水的玄色斗篷:“总督大人对下官的行程这么熟悉,看来废了不少功夫。”
张锐轩抬手示意护厂队守住府门,靴底碾过满地狼藉逼近几步,“不过比起大人去年在截杀钦使的手段,这点脚程又算得了什么?”
刘宇的喉结剧烈滚动,目光扫过院外森然林立的火铳。
那些黝黑的枪口在晨光中泛着寒光,正是去年西北兵团横扫河套时所用的改良款燧发枪。“你……你怎么可能……”
刘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却想起昨夜为防京营突袭,已将亲信尽数派往城外。
刘宇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张锐轩展开的圣旨,金黄的绸缎上朱佑樘的御笔批红刺得他眼眶生疼。“宣大总督刘宇,结党营私,戕害钦使……”
刘宇听不清后面的字句,只觉耳畔嗡嗡作响,恍惚间又回到去年那个血色黄昏——那些被他下令活埋的工部官员,临终前的惨叫声,竟与此刻自己的心跳声渐渐重合。
就在这个时候,刘仁带着一支蒙古籍骑兵队伍包围过来,刘仁哈哈大笑:“姓张的,你有瞒天记,小爷也有过墙梯,你以为就你聪明吗?可惜了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没有人能够来这里瞒过我们总督府的眼线。”
指挥使察罕帖木儿哈哈大笑:“少公子,下命令吧!我的儿郎们的弯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作为一支投靠了大明的蒙古部落察罕帖木儿的部落勇士都是获得了大明铁甲支持的铁甲雄兵,不认为所谓的遂发枪能够打赢自己的蒙古骑射。
刘宇看到有军队来了也是哈哈大笑:“张家小儿,你们现在投降还来的及,否则本督可不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了。”
刘宇其实是害怕张锐轩孤注一掷的攻打总督府,总督府里面没有几个人,顶不住多久,要是据总督府而守,京营曹钦到了,就很难有翻盘的机会了。